一周后我再次来到店里,这次周丽丽又是浑身是伤,不说话,我转身去拿药箱给她处理伤口,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家里那位搞得。
“你不会告诉我,半途你遇到了狼,跟狼搏斗了吧。”我给周丽丽伤口上药水,想开导她。
周丽丽从进门到现在,脸一直阴沉着,一声不吭,不想搭理我。
“没事,皮外伤。”周丽丽淡淡地说。
“看起来是皮外伤,就不知道谁把你伤的?”
我想套话,周丽丽却静静地看着地板,锁紧嘴唇。
给她上完药,我就出去看店,因为外面有人喊付钱。我以为周丽丽稍后会跟着出来。结果,半天不见她出来,当我进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我没打扰她,她这副忧伤表情,让我愁眉紧锁、忧心忡忡。我对她是理解的,她不愿意说,这说明之中的苦涩难言其中。
正因为她深入困境,我更要了解清楚。想想,周丽丽无非不想把她的家庭麻烦引到我身上,让我跟着她焦虑不安。但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外面是同巢鸟,所谓同甘共苦,我有责任支持她,为她竭尽所能。
周丽丽平时都不午睡,今天睡得这么沉,我怀疑她刚才哭过。她这一睡,竟然不知道时候。
天黑了,我开始做晚饭,我笨手笨脚,把东西弄得响当当,周丽丽被我吵醒了。她爬起来,看着我,微微地笑,但什么也不做,静静坐着。
做饭我实在不在行,周丽丽见我实在笨拙,西红柿都切得大块小块,她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帮忙。
帮忙之前,她从后面抱着我,头靠在我背上。这本该是我的动作。
她喊了一声:老公!我想你。
此时,想必她心得到了慰藉,灵魂踏实了。
周丽丽开始认真的做饭,地方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干活反而累事。又因为是星期六,客人会比较多,我没一会就跑出去看店,留下她。
我在等一个机会,今天她回老家发生的事,不能不了了之。这次伤了,是轻伤,那下次呢?
吃饭的时候周丽丽吃得很快,也很多。她那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让我不好开口。吃完饭,周丽丽回卧室洗碗,她还安心在里面搞起卫生。其实,我怀疑她想躲我。
八点多,周丽丽就关店,建议我们出去走走。我同意了,难得她愿意走出去,散散心。
走了一会,大家显得不知说什么好。终于走得累了,我们坐下来,我没追问她,周丽丽自己开口讲了。
事情是这样。周丽丽早上回去,一家人团聚,和睦地度过大部分时间。一起吃过中午饭后,周丽丽有意使开三个孩子,让他们出去外面买材料,要熬绿豆糖水。
今天,周丽丽送钱时事实,但不是主题,真正的用意是谈离婚的这事。
屋里就只剩下周丽丽和阿明,周丽丽母亲下半身瘫了,出不了卧室。周丽丽和气地问阿明,上周大家都同意离婚了,接下来孩子和固产怎么分。
周丽丽以为跟阿明达成共识了,离婚只差孩子和财产怎么分。没想到阿明今天一反常态,他决不同意离婚。他的一句话:我不会跟你离婚,你想都别想。周丽丽完全懵住了,始料未及。
周丽丽以为他贪得无厌,一再让步,把房子让给他,把所有存款都给他。但他就是不愿意离婚,语气果断,态度坚决。
说着,说着,周丽丽就生气,骂阿明无耻,出尔反尔。无耻二字激怒了阿明,他反驳周丽丽,他说他承认自己无耻,但也不见得周丽丽比他高尚,讽刺周丽丽找小白脸。
周丽丽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生气,对骂起来。她骂阿明跟无数女人搞在一起,玷污家庭,使孩子蒙羞自卑,让家人无颜面对好朋亲友。
阿明也一样怨气载天,对周丽丽的恨早根深蒂固。他认为今天家庭的局面,是周丽丽道德丧失,人格丧失,孩子嘲笑鄙视,都是周丽丽一手造成。
这些放在他们心头十多年不敢说的话,在不到半个小时里,全盘说出来。两个人越说,越激动,语言不够力度,他们开始动起手来。阿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周丽丽动粗了,先是他恶狠狠推周丽丽。周丽丽这么瘦弱一推就能被推倒。
怒气冲天的周丽丽,也敢于反抗,她爬起来,就去推这个男人。多少年她没碰过这个男人,今天一碰,发现都是肥肉,完全陌生。推了他一下,不是出尽全力,之后也没其他动作。
阿明见周丽丽反抗,彻底歇斯底里了,他拳打脚踢,瞄准了周丽丽的脸,各种扇巴掌,由于激烈异常,大打出手,务必见血。
周丽丽想过跟他对打起来,因为实在不解怨恨。但他们力量实在悬殊,最后也没讨道好处,反倒自己伤痕累累。
所以,面对对方力量的悬殊,之后只能本能地躲,没法对抗。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避过阿明的“猎杀”,周丽丽被打得遍体伤痕,红血化学了衣服。
周丽丽的母亲耳朵灵便,她在房间开始骂阿明,见起不作用,她哭喊起来。这些不能阻止这个男人的疯狂。周丽丽母亲85岁了,常年躺在床上,多年的病痛,让她下不了床。阿明在家庭里,最怕丈母娘了,关系是一直不好,但阿明一路对岳母还算尊敬。
正在周丽丽逃得不能再逃,三个女儿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女儿小丽以最快的速度,挡在周丽丽的面前,毫不畏惧,恶狠狠地对阿明说:你有什么权利打我妈爸,你这个坏人。
紧接着,两个小女儿也勇敢地挡在周丽丽面前,跟着小丽的话,重复一遍,很用力。
“你妈不要脸!”阿明再疯狂也不至于对孩子动手。
“你才不要了脸,你不是我家的,你不是我爸。”小丽这话恐怕不是一时想起,她打心底不希望有这样的父亲。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走开。”阿明此刻误解了,他以为周丽丽在背后经常说他坏话,致使孩子背叛他。
“你再敢打我妈,我用扫把打你。”小丽不让步。
此刻,女儿的行为让周丽丽多心暖,又多心寒。扞卫母亲的人身安全是对的,但对父亲不尊不敬是不能纵容的。
阿明听完这话,脑袋都大了,一个已经长得那么高的大女儿,会反抗自己,甚至说要打他。凄凉感,渐渐代替愤怒,阿明感到孤立无援,这个家,已经没人跟他站在同一战线。老婆要离婚离开他,女儿要拿扫打他,数年后当阿明没有了劳动能力,还会有谁照顾他,让他善终。
“妈,你回去吧,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任由他欺负。”小丽见阿明停下来思考,赶紧劝周丽丽离开。
这样的场面,周丽丽即使有一百个心,一百个心都会碎掉。这个家,因为他,现在变得支离破碎,再没温暖可言。从此之后,想必只有斗争,再不能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周丽丽带着伤痕,匆匆离开了家。这是九月,她感到身体发冷。
听周丽丽慢慢讲完,她脸上没有泪水,只有哀愁,只有困惑。我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九月了,天气会冷,整个人会瑟瑟抖抖。
讲完了,她也累了,头埋在我膝盖上,无力地说:老公,我怎么办?
是呀,周丽丽该怎么办,我想了又想。我认为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周丽丽还是会继续跟阿明发生冲突,孩子也会。但我不敢这样告诉周丽丽,因为我害怕,离婚这个选择会不会带来沉重的代价。
听完周丽丽这段暴力事件,我们很长时间不得释怀。最后,竟然是周丽丽勉励我,她对我说:
“没事的,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去想了。这事与你无关。”
“周姐!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你所有的事,都跟我有关。因为,我也是你家人。”
我抓住周丽丽的手,然后郑重地补充:我们是夫妻,永远都是。
星期天的下午,我跟在周丽丽下棋,是我建议的。周丽丽这人比较沉,下棋能静下心思考,每一步她走得小心谨慎。幸亏我看过学象棋的书,在布局和战略上有所领悟。下了好几局,都是我勉强赢了周丽丽,这使周丽丽变得非常有斗志。
“周姐,你越来越厉害了。”
“请喊老婆。”周丽丽傲娇的看着我。
“这可是大白天,你矜持点。”
“本来就是,要是民政给注册,我们早就是法定夫妻了。”
周丽丽美滋滋地笑,柔情地说:
“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过?”
“你不想?”
“想呀。”
“同上所述。”
“那好,我们以后就一起生活。”
“五十年不变!”
“嗯!”周丽丽紧紧握住我的手,像个好羞的小女孩,遇到求婚的心意郎君。
周丽丽虽然被那个胖子打得到处是伤,但都是皮肤伤,不致命。所以,吃过晚饭,我又打算回公司。
我们都看习惯了过周末夫妻式的生活,聚离总有时!但离开的时候大家还是恋恋不舍。在卧室,我抱了又报她,吻了又吻她。而周丽丽,留恋的眼睛与身体,送我到路口,走了许远。
一周过去,又是星期五,傍晚时候,我来到了周丽丽的店,我发现,周丽丽旧伤未痊愈,身上又添不少新伤痕。尤其是脸,多可爱白净的脸,多了两道长长疤痕。还是那种用尖锐器械刮破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