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些的时候,马尔虽然略带羞涩,但总体上,他依然认为这是生活的常态。
要不是走了一趟神秘的东方,他会坚定地认为,罗马人处理排泄物的方式才是正确的。
他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习以为常,可是把东方来的孩子们吓坏了。
“你说什么?马尔先生!”
马尔先生莫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珐珐第一个喊起来。
“为什么排泄物的味道会溢出来,你们都不建沼气池的吗?”
如果像宋国一样,通过沼气池将排泄物变废为宝,家家户户珍惜资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弄得整个城市上空翔味笼罩?
珐珐这样一说,其他几位一个劲附和。
孩子们自以为提出了宝贵意见,马尔却是摇头苦笑。
“几位小先生、女士说得是,可是出了宋国,你们还见过哪里有沼气池?这可是要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还得懂其中原理才行。”
孩子们一呆,这倒也是。
瑞瑞咪咪几个孩子这趟出了九州他们才知道,沼气设备是宋国特有的产物。
别说遥远的罗马了,就连近东地区都才刚刚开始流行。
小屁孩们用手死死捂住口鼻。
“就算没有沼气池,厕所总该有吧,怎么能随便排放呢,这也太不文明了!”
罗马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小一辈的几个开始怀疑人生。
侄儿侄女懵懵懂懂,小中却是有记忆的。
他清楚地记得,沼气池这玩意儿是母上十多年前的发明,在那之前,他们乡下的卫生情况也不容乐观。
十年下来,小中是看着神州大地一点一点祛魅腾飞的。
看来罗马缺一个娘亲这样的改革家,人家还处于极度蛮荒之中。
面对这样的罗马,小中这位改革家的亲儿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偶像一行人极其震惊的表情将马尔彻底弄脸红了。
“这——我也知道,罗马的环境不怎么样,尤其跟宋国一比简直是——”
简直是地狱和天堂。
马尔虽然这样想,但贬低自己故土的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他只好低着头羞赧地征求大家意见。
“那,我们还进不进宫了?”
他担心贵客们入了宫,三观还会持续碎裂。
“去,怎么不去!”
小中代表大家昂起头。
“你再三邀请我们来罗马,不就是想找外援帮忙嘛?不看清楚罗马到底什么样,这个忙我们也没法帮啊。”
小中刚刚成功将吐蕃纳入宋国的怀抱,对于如何带飞一个国家,他还在兴头上。
这话对马尔来说就太仁慈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家人是来拯救我们罗马的。”
马尔热泪盈盈,他已经被偶像一家的高风亮节折服。
马尔一抹热泪。
“穿过这几条街巷,前面就是皇宫了,趁着太阳升起前,我们赶紧走吧。”
为什么要在太阳升起前?
几个小的一脸问号,但他们见马尔先生感动得这样,也瞬间燃了起来。
“我不入地狱谁入,走吧!”
几个孩子手牵着手,叔叔小中带着他们雄赳赳走在前面。
他们已经影影绰绰看到宫殿群的影子了。
罗马的纳都并不太大,除了广大的皇宫群,剩下十万民众住得还挺拥挤。
他们的街道并不宽,两边林立着居民楼房,这一点倒跟宋国的汴京十分相像。
大家排着队从巷子中鱼贯而过,刚转出一条街,马尔突然冲了上来。
“小心!”
他一把抱过珐珐和索索,又用力将小中推开。
“哗啦——”
短时间内能做到这些已经是极限,马尔自己再闪避不及,被居民楼上一扇打开窗户中泼出的不明物体淋了个正着。
马尔非常有经验的一偏头,一盆颜色和味道皆相当可疑的物体准确地淋在他肩上。
“这是——?”
小中刚问出口,突然明白过来。
“这就是马尔先生说的,楼上一家人攒了一晚上的排泄物?”
怪不得要趁日出前逃离此地了。
马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苦笑着脱掉外套,拿出手帕不断地擦拭。
隆冬的风吹过,这气息感觉像刮了一阵妖风。
马尔脑袋上简直渗出了汗。
幸好他身手敏捷,他不敢想象,要是这玩意儿在贵客们脑袋上开花会怎么样。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走快些,大家沿着两侧的墙根走,我走中间。”
他将沾满翔液的旧外套扔了,又拿出一件新外套穿上。
“我们只要走过这片狭窄的巷子就好了。”
马尔刚说完,仿佛要跟他作对似的,楼上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接力打开。
“哗——哗——哗!”
翔液弥漫!
这个点正是起床洗漱完毕的时间,大家很有默契地选择临窗将家里的废水废料往巷子里的地上泼。
小中看了仿佛没有尽头的小巷一眼,他突然后悔了。
这样的罗马,真的能被拯救吗?
他指着前方难以形容的一坨坨,突然哆嗦了一下。
“前面的巷子地上有一层可疑的沼泽,不会,又跟我想的那样吧?”
罗马纳都的道路跟乡下的褐色泥土地不一样,铺的是厚厚石板路。
假如居民们每天都这样处理排泄物,加上没有人及时清除,那么形成一层厚厚翔泽,也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这个提问,马尔心里清楚,却实在不好意思回答。
“这个嘛——”
他脸色越来越红,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
仿佛为了解决他的难题,也仿佛为了印证小中的猜测,突然“吱呀”一声,巷子一侧的一扇门突然打开。
一位优雅的女士身穿大裙摆的冬衣,脚登高跟鞋走了出来。
她的礼服款式跟马尔在宋国定制的十分相似,小中一行还没说话,又连续听到几声“吱呀”声。
街巷中不断有门打开,门后相继有先生女士走出来。
洗漱完毕,确实该出门了。
然后大家惊悚地瞪大眼睛,他们眼睁睁看着眼前极度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
几位礼服女士的身高明显异于常人,她们看上去比身边的男士平均要高上一个脑袋。
但是紧接着,极其和谐的一幕也出现了。
先生们纷纷绅士地向眼前的女士弯腰行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像刚才的马尔先生一样,他们将靠近墙根的风水宝地让给女士行走,自己则悲情地走在巷子中间,充当炮灰。
“哗哗哗!”
前头果然又有窗户陆续打开,整条街巷瞬间翔液淋漓。
女士们就像跳舞一样,扶着裙摆小心翼翼踏在翔泽里。男士们呢,有几位淡定地打开手中黑伞,将翔液物理反弹出去。
被无辜反弹到的路人也不生气,因为还有更倒霉催的。
小中一行亲眼看着有几位男士没带伞,他们比刚才的马尔还要悲催,被翔液兜头淋了一脸。
但不管是悲催命中还是不幸波及的,整条街没有人大惊小怪。
因为这就是他们生活日常。
不论绅士还是淑女,他们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意外耽搁,一个个都还在优雅地继续前进。
女士们撩着裙摆,男士们踽踽独行。
“啊!”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啊?孩子们的表情扭曲了。
还是索索眼睛尖,他一下发现了女士裙摆下高跟鞋的秘密。
“我看见了,原来她们的鞋跟都很高,至少有几十公分,我看最高的,差不多有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