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炽热了一天的沸腾渐渐的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燃烧成一幅至美的画。天边的一抹灰烬,是女工们心中绽放的玫瑰,她们听不到惆怅的宋词,只陷于眼前的欢愉。
季念念孤独的站在一个角落,看着余晖静静的发呆。
岁月清浅,人世沧桑。
在豆蔻年华里,谁的青春都是向往诗和远方的少年,只是有的人生来贫瘠,来不及修炼自己清澈的灵魂,就让炽热落笔潦草于枯燥的生活。没有谁不向往星辰大海,却也只能羡慕别人一身的诗书才华。在她身上,梦想和现实有太大的落差,很多个日夜奔波餐馆和菜市场,梦想里的璀璨星河抵御不了目光所至的柴米油盐,心之所往的陌上芳华还得屈从于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如若不是骨子里对鲜衣怒马的执着,她早已在这浑浊不堪的时光里泥沙俱下。
风吹来,拂过季念念素衣的衣角。
这世界本就一半落寂,一半繁华。
今天是表演走秀的第一天,季念念压根就没上台,她虽然化好了妆,只不过是应付一下而已,对于她来说,穿着场里的服装,在台下看别人表演,也是一种风景,不必要非得在台上走几圈。
这时,有三个外国小姐姐,二十岁左右,白皮肤黄头发,每个人都拉着大行李箱满头大汗的来到这里。看到舞台布景,忙的拿出摄影机“咔咔”的拍个不停。边拍边惊叹道:“It's so beautiful。”
念念看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她们,却没有人上前搭话,只好自己上前:“hello,what can I do you?I work hear。”小姐姐惊讶:“Great,I heard that there is a folk fashion exhibition here,we came all the way here,but it was still late。”
念念见她们有些遗憾,就顺手拿起笔,在一张复印件的背面画下了唐朝的服饰,长衣长袖最初的模样。
“oh,you can draw,what's this?”
她们围上来。
“clothes of our ancestors。”
念念顺着这个话题,用英语从唐代到现代的服装演变过程说一遍,又用手中的笔从唐宋元明清到现在的服装,一一对应的画了一遍,看得外国小姐姐睁大眼睛直夸赞。
“A long time ago,our ancestors used writing brushes。”
念念一边说一边用记号笔画出毛笔的样子。
“this we have,we e to china to play,like to collect chinese things,this I bought in a small town。they say it's four treasures of study,but I don't know how to use it。”
一个外国妞从行李箱里掏出毛笔,念念接过来,
“Yes,that's it。”
“Now you use it to show us。”
念念打开墨水盖,把毛笔放进去,在瓶口处拭去多余的墨水,又在复印件的背面写到:中国欢迎你。然后又用英语写上:china weles you。
梁浩晨喝完一杯咖啡,无所事事的站在三楼的窗台向下看,正好看到念念用记号笔画中国古代的服饰给三个外国妞看。本能的叫道:“疏星,快看,你看那个小丫头和外国妞在干嘛呢?”
程疏星起身向下一看,季念念拿着画和她们谈笑。
“下去看看。”
程疏星说完就快速跑下楼,在不远处停下来,听季念念用英语给她们讲中国服饰的演变史,又看到季念念拿毛笔写字给她们看,更惊讶念念毛笔字的笔工。
季念念只顾说得起劲,哪里注意到别人在看她。
三个外国妞,看见念念写的字,边说道:“wow,it's great。 I'm going to take it back to my collection。”收完就收叠起来。
季念念本想把纸收回,看到她们那么喜欢,也就只好罢了,和她们相拥而别。
见她们走了,程疏星才走过来。
“小丫头,英文说的不错啊,对服装还挺有研究的,我们老祖宗都被你搬出来了。”
季念念开始冷脸,“忽悠她们呢,你还当真了。”
“你忽悠我呢?”
程疏星看到季念念变脸,也一脸的不高兴,说话的语气也带有怒色。
季念念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转身帮助彩绘工人,布置明天的舞台。
程疏星望向季念念。
今天从见到季念念的第一眼开始,程疏星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别的女工们都兴高采烈的在舞台上各展所长。而她,似乎对那个没有一点兴趣,一整天都没有上过舞台,一直在台下帮助他们拿东拿西,空闲的时间,安静的站在一角,以45度的角度抬头看舞台上的表演。
程疏星在心里疑惑。
这小丫头和别人不一样啊,衣服是换上了,为何又不屑于出头表演,也提了不少意见,自己却无动于衷,到是那些女工们得了许多便宜,高兴的不得了。而她,大放厥词的说是梦想,可光说不做,这唱的哪一出呀?
程疏星百思不得其解。
能把英语说的这么好,而且写的一手钢笔字和毛笔字,现在,一只红色的彩绘笔在她的手里,竟然能帮得上专业的彩绘师傅描绘图案,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打工妹所拥有的素质。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车间的?”程疏星忍不住上前问道。
“季念念,三车间。”季念念说话,但是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看你英语说的挺溜,为何来这里打工?”
梁浩晨很好奇。
季念念一听,放下手中的彩绘笔。
“我下班的时间到了。”说完转身直径而去。
程疏星见状对梁浩晨说:“她属驴的吧?”
梁浩晨笑了一下说:“谁让人家有资本呢?”
然后撅着嘴对程疏星说:“看看人是怎么来上班的?”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身边呼啸而过。
程疏星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来人间体验生活了。
梁浩晨拍了拍程疏星的肩,
“人都走远了。”
然后,笑着离开。
程疏星突然对季念念有了兴趣,背着梁浩晨找到了陈蕾,“把季念念的档案拿给我看一下。”
管理档案的陈蕾直接说:“你说的是三车间的季念念吧?”
程疏星点点头:“是吧。”
“那你就别问了,她的档案什么都没有,她是侍律师推荐进来的,说她的身份证毕业证都丢了。”
程疏星再一次惊讶:“丢了,你信他的鬼话,他是法律顾问,这些东西都丢了,他还能把人弄进来,他真够可以的。”
正好梁浩晨来找陈蕾要报表,听到他们的对话,“哇,小丫头什么来路呀,居然要一个铁面无私的律师为她执法犯法?他就不怕被同行知道,抓住他把柄,拿出来大做文章。”
陈蕾笑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当时把人带过来的时候,态度挺强硬,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律师身份,你说我也不敢得罪他,就把人留下了。”
程疏星撂下一句话,“简直是疯了。”
然后转身离开。
季念念本来很高兴的一天,终于把所学的东西都用上了,谁知梁浩晨的一句话,触动了她心底的一根弦,她最在意的事情,还是在某个时刻不经意的被别人拨动。
回到家懒懒的躺在沙发上,不说话。
她在心中问自己,如果重新对自己的画板泼墨,能否在现按部就班的花海。如果自己重新定义,能否再见梦想中的璀璨星河。
如果人生真的有如果,那些以放下一切才能成为成长的代价,自己会弃之不顾吗?
钟翰林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若无其事的坐在她身边,拿出一封信递给念念,
“你哥哥寄来的。”
季念念伸手接过并打开,钟翰林又说:“我辞职了,去另一所大学任教。”
季念念正看着她的家书,漫不经心的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之前在那所学校不是教的好好的吗?”
“不合适吧?”钟翰林敷衍了事,“季风怎么说?”
“没说什么,家里一切安好,让我不用担心。”
“哦,”钟翰林笑了笑,“那就好。”
季念念望了一下钟翰林说:“我想回家看看,可以吗?”
“你怎么又提这事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最近几年不回家的呀。”
“是的,我已经遵守承诺了,我三年都没回家了,我现在回去一趟不可以吗?”
念念明显的有些情绪化,三年了,断断续续的家书,都写着相同的无关紧要的话,自己所关心的人和事从未提及。
家书里的一句又一句,你放心,可摆在现实的是,真的可以放心吗?
钟翰林理解,但他无法告诉念念真相,怕她知道后难以接受。
只好对念念说:“等我的新工作安排好,我就陪你回去,再过一段时间可以吗?我现在太忙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季念念看着钟翰林不再说话,直接回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