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担心顾知年又多想把自己陷进去,导致心绪不佳,惹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姬杉并没有把这件事儿告诉过他。
见她沉默不语,顾知年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应当是知道答案了……
“是并无大碍。”姬杉犹豫了一瞬,而后在顾知年逐渐黯淡下来的目光中,终于开口道,“但也只是,无大碍。”
她觉得顾知年应该对自己的身体有些了解。
“原来,臣侍会错了意。”
不用姬杉将残忍的话说出口,他已然明白。
终究是他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
“其实生育与否,并不重要。”姬杉拍了拍他的手,“总归,孤也不会因此,便冷落了你的。”
“可……”顾知年声音略带哽咽,“可臣侍……”
“臣侍……”他嘴唇抖了又抖,最终是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知年可听说过一句话?”姬杉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臣侍,没有想,强求……”
这也,强求不来的。
“孤是说,该有的总会有的。”
顾知年不明白,他听得云里雾里。
偏得姬杉是铁了心要不把话说明白的。
唉,但其实她也不想打哑谜,可谁让事情还未有个定数呢?
也只能如此了。
顾知年最终是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而姬杉则在酒席结束后唤来了暗卫,只道一句:“告诉他,孤会去的。”
*
“当真?陛下当真是这样说的?”萧念安听到后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如今十二个时辰,几乎九十个时辰都要在床上度过。
因为行走实在是困难至极。
“回主子的话,陛下确实是如此吩咐的,属下不敢谣传。”
萧念安长舒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只要陛下肯来,那就证明她心里多多少少还对他有些感情在的。
有一些,便足够了。
陛下还不还没有要与他死生不复相见的意思。
对,没有。
完全没有。
陛下终于,为他心软了一次。
时隔几个月,萧念安心中终于畅快了一次。
他感觉屋内闷热的气息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便能生产了。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便能见到陛下了。
待到那时,孩子也出生了,她们怎么不算是……
妻夫呢?
虽然无名无分,但萧念安觉得,在那一天,她们也能算是了吧。
他好期待……
“快些出来吧。”他脸上带着如释重负般的笑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出来不仅能见到阿爹,还能见到阿娘了。”
萧念安想,无论是女是男都好。
他都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不过碍于自己身份尴尬,他倒希望是个男孩儿。
若是男孩儿,他定也要好好爱他,好好照顾他。
萧念安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与他一样,度过那样不愉快的孩童时期的。
一定不会。
而如若是个女儿,他也要好好教导她,千万不能让女儿的性格遂了他,内心阴暗,争强好胜又不懂变通。
只希望她能像陛下一样,是个有勇有谋,光明磊落,自信威武的人。
总之,只要是陛下的孩子,怎样都好。
萧念安自怀孕后,第一次有了幸福的实感。
他觉得自己,实在幸福,也实在幸运。
“阿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阿竹听到后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去说。
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稳,也并不踏实。
可看着萧念安脸上的笑容,他也只能勉强笑着说道:“是啊主子。”
“该有的总会有的。”
萧念安自认为所求不多,老天或许真的愿意给他的。
也知足了。
*
“告诉他了吗?”姬杉从傅怀晏的住处中走出来时,暗卫已等了许久。
“回主人的话,属下已告诉了萧大人。”
“他什么反应?”姬杉向前走了两步,又问道。
“当很是开心,属下走时,萧大人还在笑着。”
话音刚落,她脚步便顿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姬杉神色未明,扔下一句,“嗯,继续守着去吧”,便扬长而去。
萧念安合该是个聪明人,却总在这种事上变得愚钝。
她以为,他应该明白的。
姬杉想着,干脆越过了自己的住处,径直朝温昀那里走去。
*
“奴参见陛下!”守在外面的宫人显然没想到姬杉这么晚还会出现在这里。
而温昀也未曾想过,他见姬杉去了傅怀晏那里,便也没再等着。
此时,屋中已然是漆黑的。
“君后睡了?”姬杉制止了宫人大声传话的动作,问道。
“回陛下的话,是的,殿下半个时辰前便歇息了。”
好吧。
姬杉深呼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屋内却传来了声音。
“陛下?您在外面吗?”
于是她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黑暗,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床上坐着的男人轮廓。
“吵醒你了?”
“不是。”温昀轻轻摇头,“刚躺下没多久,睡得轻。”
他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紧接着将双腿挪到了地面上,又说道:“我为您掌灯。”
“不必了。”姬杉反手关上门,摸着黑却步伐平稳地走了过去,“就这样吧,不然晃眼。”
温昀解了发,此时柔顺为乌黑的长发安静地散落在他的双肩附近。
就像他本人一样柔顺安静。
“好。”秋夜还是有些凉的,他重新将脚缩回了被子里,紧接着上半身也随着身边床褥的凹陷顺势靠在了姬杉的肩膀上。
“这么晚了,您没去看傅良君吗?”
“看了,不过他怀着孕,孤也不好留宿在那里。”
傅怀晏虽然爱耍小脾气,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得厉害。
温昀听罢眸光闪动,微微翘了翘唇角。
却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看清姬杉面部表情时,那抹笑意又消失了。
“您,心情不好吗?”他开口问道。
姬杉闻言只是深吸了口气,抬首看了一眼月色从窗棂处洒下的洁白光束。
确实,温昀总是能敏感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
她现在心情确实不大好。
或者说自从收到了萧念安的那封信后,就算不上好了。
姬杉对于萧念安,平心而论,也并非全然利用,毫无一丝感情。
不然,她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一杯鸩酒,让他草草了结了这一生。
又何必留他至今。
说实在的,萧念安如今的可利用价值,远比不上他的身份所带来的风险了。
但是姬杉一直没杀他。
哪怕萧念安那日触怒了她,她也只是将他革职贬官,流放偏远之地而已,却未曾想真的要了他的命。
甚至让他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姬杉觉得萧念安是个有脑子的男人,他应该是聪明的,透彻一点的。
也应当明白,这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可为什么还要,等着她呢?
脑子有病一样。
“孤只是在想,心软果真是大忌。”
倘若不是一时心软,留下了萧念安这条命,她也不至于现在为此烦心了。
“陛下?”温昀不明白姬杉为何突然说了这样的话,“可您一直是仁明的王上呀,您勤政爱民,心肠柔软温和是好事儿,又怎么会是大忌?”
柔软温和……
虽然姬杉总是喜欢这样自吹自擂,但也不过是想看那些大臣脸上的震撼却不敢反驳,或者是使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罢了。
如今听温昀这样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夸赞”,倒是多少觉得有些违和了。
“好罢。”最起码证明她戏做得还挺足的。
温昀常在后宫,只听她如何亲力亲为,善待百姓的事迹。
再加上姬杉这些年来,确实也很少随意发落打杀后宫男子了,因此他这么认为倒也不奇怪。
其实姬杉平日里待这些君侍还是很好的。
但萧念安可惜就可惜在,他无法让姬杉只将他当作是依附于自己的男子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