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

    天领奉行的船在离岛码头靠岸时还不算太迟。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人群熙攘。

    一群身穿华丽礼服的贵妇看到观月和鹿野院平藏走进来主动围过来和她攀谈，鹿野院平藏插不进话题，又不喜欢扎在女人堆里，便识趣地走开了。

    幕府的大半以上的官员都受邀这次宴会，包括九条家，九条裟罗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有九条镰治一人参加。

    天领奉行风评扭转，全程都有商人和其余两奉行的官员上前与观月攀谈。

    观月举杯应付一圈下来只觉得这宴会无聊又无趣，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装饰奢华典雅的环境，忽然在衣香鬓影中发现了两个很抢眼的人，瞬间挪不开视线。

    男人一头淡蓝色短发，穿着一身名贵优雅的西装，挺拔的身姿在光影中格外引人注目，谈笑间，眸若星辰。

    他的脸还是那么温雅，周身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疏离感，让人不敢染指。

    站在他身侧的是妹妹神里绫华，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稻妻传统和服，温婉安静，兄妹两人应付着上前攀谈主动交好的人。

    眼前人非彼时人，观月仍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这种社交向的宴会，神里绫人一向不喜欢参加，通常都由妹妹出面代劳，今日却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也是难得。

    转念一想也合理，人是会变的，他从小就背负家族的重担，如今在他的努力下社奉行已成为稻妻三奉行笔头之格，社会地位和名望都遥遥领先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

    现在自然要利用好一切可利用的继续稳固地位，身为社奉行家主的神里绫人和妹妹一同出席一场宴会，光是口口相传就赚足了风头。

    忽然间，正在和人攀谈的神里绫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回眸望过来。

    观月慌忙回过头，就在她背过身，神里绫人的目光也停留她的背影上。

    她后脑别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银色的卷发如同瀑布般垂在腰间，一袭紫色薄纱长裙，显得性感而妩媚。

    许久没有穿上高跟鞋，此时双脚已经传来密密麻麻地疼痛，观月想要个地方坐下，却有不断上前攀谈的官员和商人。

    “嘶……”

    “怎么了姐姐？”鹿野院平藏撇开旁人朝观月走来，看出来观月的脸色有些不对。

    “脚疼。”

    鹿野院平藏没有体验过女性穿高跟鞋的痛苦，本能以为是观月腿上的伤口。

    “太久没穿高跟鞋了……脚疼。”

    为了参加这次宴会，观月还特地穿了细跟的鞋，没想到过程这么痛苦。

    “那边有椅子，我先扶你过去休息儿。”

    “我还能走，自己走过去就行。”

    这里人这么多，观月真的很担心鹿野院平藏突然当众把自己抱起来，因为她不想成为全场的焦点。

    “出门的时候我带了一双平底鞋，让侍卫拿着，我现在想换鞋。”观月朝他眨眨眼。

    鹿野院平藏无奈，“行，那我出去帮你拿鞋进来，你先去那边沙发坐一会儿。”

    观月点头，看着他掠过人影，往门口的方向走，迈着沉重地步伐一步步走向远处的椅子。

    每走一步，脚下仿佛被针扎在上面难受。

    高跟鞋简直就是女性的刑具，好在观月不管在提瓦特还是在现实世界，她的日常穿搭只选择舒适的平底鞋，或者软底的牛津鞋。

    短短几十米，观月走地异常艰难。

    一个踉跄，她的脚还是崴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扑。

    完了完了，要出洋相了。

    观月心里咯噔一下，就算自己脸皮厚，也不想大庭广众下被所有人注视狼狈摔倒啊，更何况自己今天还穿的那么好看。

    出乎意料的是观月没有摔倒，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观月整个人几乎靠在那人的怀里。

    身上独特的气息窜入鼻腔，观月还未站好就迫不及待抬头，瞬间惊住。

    男人一头淡蓝色短发，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这地板有些滑，小心些。”

    观月愣了半晌，瞬间收回思绪站好，可被扭到的脚踝传来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要不是现场人太多，她早就把高跟鞋踢掉了。

    神里绫人看到她的难堪，“我带你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观月点头，身体骤然腾空，竟是神里绫人拦腰将她抱起。

    “！！！”

    这一举动引得宴会里的众人围观，众目睽睽之下，观月双颊发烫，又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观月坐在沙发上，脱下高跟鞋，右脚踝已经红肿。

    “好像崴到了，需要用冰块冷敷一下。”神里绫人说道。

    “不必了。”清亮的嗓音响起。

    鹿野院平藏走到观月身旁，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她和神里绫人。

    “还是我来吧，神里大人，你身份尊贵，照顾人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神里绫人面色柔和，眉宇间却浮现一丝不悦。

    鹿野院平藏蹲下，细细观察观月的脚踝，又让人帮忙拿来冰块冷敷。

    整个过程，神里绫人站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

    阵痛减轻，观月也如愿换了上平底鞋。

    “观月大人，我有些事情想当面问你，能不能让无关的人先离开？”

    终于，神里绫人说话间看了一眼鹿野院平藏，意有所指。

    他今日出席宴会，无非就是想找机会和观月说几句话，万国商会的请柬都给三奉行家主发了一份，打听到观月会参加，他自然也要来。

    困扰多时的问题再见到她又涌上心间，好几次想上去找她，可彼此身份特殊，一入场就有各种各样的人主动上前搭话，根本没机会。

    观月犹豫了一下，先是看了看神里绫人，又看了一眼鹿野院平藏，朝他点点头。

    鹿野院平藏蹙着眉，扫了一眼神里绫人后，脸上虽很不情愿，还是提起脚步离开。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神里绫人的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观月攥紧手心，不知为什么，她能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如果不是……那天在社奉行，你为何见到我一直哭。”神里绫人再次追问，探究写满脸上。

    他清楚的记得，观月在白狐之野上直呼自己名字，后来又一人独闯社奉行，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她哭的梨花带雨，却一句话也没说，最后失望离开。

    观月没有回答，看似表面平静，内心早已一阵波澜。

    “我想知道那你把我认成谁？……我总是觉得你那么熟悉，我们以前一定认识的对不对？”

    观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摇头说道：“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神里绫人仍不死心，继续追问，“为什么不重要？你一定是知道什么对不对？”

    观月喉间酸涩,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沉默半晌才开口，“抱歉，是我……我认错人了，你不是他。”

    说完，观月转身要走，小臂陡然被攥住。

    神里绫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他只知道若是现在放开手，将会永远失去眼前人。

    “放开她！”

    一旁的鹿野院平藏默默注视地这边，看到神里绫人做出拉扯的动作，一个箭步冲过来，抬手揽在观月的腰上，将她往揽在怀里。

    这样举动，分明是在宣誓主权。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过来，一旁和人交谈的神里绫华看到是哥哥，也走过来。

    “我想回去了。”观月抬头看着鹿野院平藏说道。

    鹿野院平藏紧蹙的眉头舒缓了几分，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浅笑。

    “我正有此意，这种宴会好无聊啊，那我们偷偷溜走吧。”

    “嗯。”观月点头。

    鹿野院平藏的视线转向神里绫人，双眸瞬间变得睥睨，“神里大人，放手吧。”

    他说着揽在观月腰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度足以迫使神里绫人松开手。

    两人掠过人群，离开宴会池。

    “哥哥，那是……天领奉行的新任家主？你们在说什么？”绫华出现在神里绫人身侧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她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神里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脏猛地一阵绞痛，手中的酒杯再也拿不稳。

    “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滚落碎裂在地上，打乱宴会的安静。

    畅谈的人目光诧异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淡蓝色短发的男人，右手死死捂住心口的位置。

    “哥哥，你怎么了？”神里绫华忙着上前扶住他。

    这一举动，换来的却是哥哥不着边际的话。

    “我终究还是……伤害了她。”

    “伤害谁？……你在说什么？”

    神里绫人没有再说话，闪烁的泪光紧紧地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泪水模糊他的双眼。

    心里仿佛有许多不属于他的情绪如洪水般决堤，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出。

    人群骚乱，观月终究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男人。

    最后一眼，就当是做最后的告别，这张脸明明和自己认识的神里绫人别无二致，可观月再见到他却已经难过不起来了，真的是不爱了吗？

    就这样吧，希望那个世界的“观月”好好陪着他，或许观月一直都不适合做社奉行主母。

    她向往自由，却为了爱情与神里绫人结婚，放弃了她靠实力得来属于她天领奉行大将的职位，虽然最后变成雷电将军座下奥诘众旗本武将。

    这样的生活虽然安定富足，但她本无心权势，往后余生都困在稻妻，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观月还有很多地方想要去看看，神里绫人无法陪伴在身侧，身边的人会陪她去。

    余生，这个世界我就陪着眼前的就好。

    如果这个时空，当初神里绫人没有把只剩一口气的自己交给九条孝行，观月还会义无反顾来找他，哪怕这个世界的神里绫人和她所认识有所不同。

    可没有如果，在观月和家族之间，他既然选择了家族，那观月就选择自由。

    自己只是这个时空里被他权衡利弊抛下的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人生，很难圆满，不如坦然面对。

    刚走出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穿上鹿野院平藏披上来的外套，顶着夜风往码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