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乖乖点头,她一向很听话,大姐姐让她等,那等着就好,磨磨蹭蹭终于吃完了一个包子,回味着嘴里残余的美妙滋味,窝在仇亚怀里的小孩子在马车的轻微摇晃中不知不觉眯上了眼,
仇亚把小孩哄睡着后,保持抱小孩姿势,扭头继续对着文栀输出,
“有卖才有买,买多卖更多,要是我们一味地出钱把人买来,人牙子便会更加积极搜罗生意,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文栀闻言不可置否,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所以我们直接掐灭源头,人家穷苦才卖了孩子好过活,我们就让他们有了孩子才不穷苦,你祖父帮忙建的绣坊里全是孤苦女子,能办得风生水起,咱们这里现成就有一个地方正是用人之际呀~”
仇亚挑挑眉,文栀福至心灵般指了指身后
“你是说方才经过的那所公学?可这些孩子能帮上什么忙呢?那小身板搬搬扛扛的,怎么守得住,万一被木头砸着钉子扎着,可不是好玩的。”
见文栀一脸不同意,仇亚也不恼
“公学修缮也不止是搬扛木头、敲打钉子这些活儿,园子里花草需要人照顾吧?饭菜需要运送吧?学生服需要缝制吧?还有窗户纸、门帘、坐垫儿,杂七杂八各种小事,要么花钱请外头的商户来做,要么请了人自己做,左右都是钱,不若少花一些,请手艺不精但踏实肯干还知根知底的学生们来做,
一来给学生补贴家用,二来省了公中花销,三来嘛~这所公学办成了,其他公私塾大可有样学样,大大减轻百姓供孩子上学的负担,于逐鹿县也有大益不是?”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行之处,等到了知府再和岑知县商议商议,我觉得这做法真是不错,亚亚你好聪明!”
文栀一向不在夸奖这方面吝啬,朝仇亚竖起两个大拇指,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多花几倍的银子把这小孩买下来,你是有什么想法?”
仇亚轻轻晃着怀里沉睡的娃娃,邪魅一笑
“十两都能卖出去的人,你还舍得用三两半继续卖吗?”
。。。。。。。
缓缓跟在后头的知府马车内,施怀收回视线,就着仇亚的调皮语气,想象得出她说这话时的促狭表情,没忍住低头浅笑出声,
“。。。大哥你偷听就偷听吧,笑得这么荡漾,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咦~”
施瑾抖了抖,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如愿迎接了来自大哥一记亲切问候脚法,岑笠有些好奇打量着施怀,沿途街边吵闹,县主的马车离得也并不近,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听清马车里的人对话,这会是怎样的耳力?
县主府果然卧虎藏龙,先前自己派人调查的那些资料怕是真假掺半,这位县主很不简单呐。
“不知怀公子听到了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大人别着急,等会儿到了知府,县主自会说与你听,现下要紧的还是大人的伤势。”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原本忽略了许久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施怀适时把麻沸散递了过去,
“。。多谢。。。”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马车为了避开路人只能一点一点移动,速度比起走路来说是慢了不少,胜在稳当,
车夫小心拉着缰绳操控马匹,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两个孩童,手里抓着糖人嬉笑着一下子扑到马跟前,马儿受惊猛地撂起前蹄就要踏上去,
“吁!!!”
小孩子身量还没有马腿长,乍一见这么个庞然大物,吓得忘了躲开,车夫训练有素,使劲扯住缰绳,往右边一别,马便调换了方向站稳,好险没踩到人,但马车到底震了一下,
原本岑笠只是把装有麻沸散的药罐子放在鼻子底下闻,车子一晃一震,罐子里的粉末颠出来糊在人中处
“啊”
咚。。。。
“大人?!!”
“得,彻底不疼了,把人放平躺着吧。。。”
于是等两辆马车终于抵达知府,仇亚和文栀先行下车在门口等着,见到的就是施怀和施瑾一头一尾抬着昏迷不醒的岑笠跳下车,
“怎么成这样了?!伤得很重吗?”
文栀脸唰地惨白,这罪过可大了,还没干出点业绩呢就把知县大人砸成重伤,一世英名算是毁于一旦呐!
“麻晕过去了而已,大夫应该也快到了,先进去吧。”
施怀表示小场面,不必惊慌
“哦哦哦!”
守在门前的卫兵见知县大人这个样子,当即就要盘问,车夫上前解释了一通才得知那是新上任的县主一行人,心中感慨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给自家大人烧成这样,一边忙不迭将人引进府里,一边战战兢兢吩咐了府中下人好生招待,莫要冲撞了贵人,瞧咱们大人都被折腾到卧床不起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腿脚即将受累的仇亚一行人此时围在知县大人的床边关切看着病人,大夫提着药箱紧赶慢赶跑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以为知县身受重伤,吓得腿抖
“天爷哟,大人是遭了什么罪?”
罪魁祸首——文栀站在床边略显局促,红着脸极小声呢喃道
“那个。。。我把知县大人给砸伤了。。。貌似肋骨裂了一根,,???,,”
“把肋骨给砸裂?!小姑娘你抡大锤的?看着文文静静的姑娘家怎么这么大劲儿。。。”
大夫上前解开岑笠上衣,肋下的确有一片淤血,也已经肿起,文栀拉着仇亚站远了些,脸红到了脖子,没好意思解释是自己亲自砸的,蚊子似的朝大夫说
“劳烦老先生全力医治大人,伤药都尽管用最好的,席敬和药钱都由我们付,只要能让大人尽快恢复如初。”
大夫给岑笠探了伤势又把了脉,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拿了纸笔写药方
“老夫心里有数,不用你说老夫也会尽力医治大人,除了肋下这处伤需要内服紫金丹和汤药、外敷活血化瘀膏之外,大人长期伏案工作,肩膀、脖子也有些劳累,顺便也在这两处贴膏药,方子写好了,知府门前那条街上便有药房,那里的药,品质老夫是放心的。”
施瑾上前接过方子,付了席敬后送了大夫出门,仇亚记得自己的小药箱里有上好的紫金丹,是当初出门前,爹爹娘亲给塞进行李中的,说他们这几个孩子摔摔打打惯了,伤药多带些有备无患,结果一路过来仇亚一行人皮都没怎么破,倒是先给池鱼岑知县用上了,
手伸进钱袋子里好一阵翻搅,找出堆在角落里的小药箱,摸到装着紫金丹的小药瓶
“紫金丹我这儿有,比药房的好,阿怀你给喂了吧。”
施怀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
啊~令人怀念的老味道!
熟练倒出来一粒给岑笠喂下去,瓶子封好口直接放在他枕头旁,
文栀也跟着施瑾出了门,她要回趟县主府把膏药取过来,施瑾则去了街上的药房买需要熬制的药材,房间里就剩下仇亚和施怀再加上小丫头三个清醒的人,
小丫头是在仇亚和文栀准备下马车的时候醒的,跟着下了车后听见说是到了知府,而后面被抬着的人就是知县大人时,怕得一个劲往仇亚身后躲,以为大姐姐犯了什么事要被抓走,寻思着自己要跟着一起下大狱了呢,
后来看门口的卫兵不凶巴巴,还好客气地把大姐姐请进知府里,还让人上了茶水招待着,连自己也被塞了块小点心,心里又觉得大姐姐大概是比知县大人还要厉害的大人物,这会子房间安静下来,就开始眼巴巴盯着大姐姐看。
仇亚感觉到来自小孩子的赤诚视线,转头见小丫头手里握着芙蓉糕,也不吃,就光看着自己,
“怎么啦?刚才包子吃饱了,现在吃不下点心了么?还是渴了想喝水?”
说着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小孩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还是时不时瞟一眼仇亚,见她依旧是害羞,施怀提议带她出去逛一逛,
“孩子嘛,跟她玩开心了自然就熟捻起来,左右岑知县也还睡着,我们到院子里走走,陪她玩一会儿。”
“也好。”
俩人牵着小丫头走出房间,由门口候着的小厮指引着去了后院的亭子里,那里修了个池塘,里面养着不少锦鲤,仇亚带着小孩往池子里抛鱼食逗着玩,
锦鲤养得健壮灵活,凑在池边左摆右闪争着吃食,小丫头捏着鱼食这里撒一点,那里扔一块,很快就乐得嘎嘎笑,不一会儿就不用仇亚牵着手,自己抱着盘子蹲下身子玩开了,
“哈哈哈小鱼嘬我手指头!”
“姐姐看~鱼鱼排队~”
“啊!大鱼甩尾巴啦!哥哥洗脸脸哈哈哈哈~”
小孩子心性单纯,慢慢地不再拘束,开始一点点试探着往亭子外头挪,见仇亚和施怀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又大着胆子拉了俩人要去草地上玩,
“我会抓蚯蚓,鱼鱼爱吃的~”
于是路过的下人们就看到堂堂县主跟着小孩趴地上撅草,一会儿哇一声,一会儿又哇一声的,还拿了柳树枝绑着蚯蚓甩池子里钓鱼,
鱼儿们果然对新鲜虫子更感兴趣,围着柳枝打着转咬鱼饵,春季的柳枝软嫩,被力气大些的鱼在水里像绳子似的扯着,小丫头抓着柳枝另一头跟锦鲤玩起了拔河游戏,
偶尔有大鱼使劲拍打水面,溅起水珠打在池边三人脸上,又是一阵欢声笑语,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下人们有些琢磨不透,
“第一次上门做客,主人家还卧床不起的前提下,在人家后院玩得这么开心,合理吗?”
小厮甲表示不解,
“合不合理暂且不提,关键池子里的锦鲤,大人平日里悉心照料,等会儿万一被顺走一两条,咱们拦还是不拦?”
小厮乙深感担忧,
“人家是县主,官儿可比咱们大人要大,谁敢拦着?可怜咱们家大人哟,无辜受创还要被偷家┭┮﹏┭┮”
小厮丙如是感叹道。
仇亚等人玩得兴起,文栀在路上跑得飞起,她是跟着施瑾一起出的门,施瑾送了大夫后顺便去了街边药房买需要煎制的药材,而她先是从知府一路赶回县主府,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药,又一路速走回知府,一来一回累得手帕子都汗湿了,
倒不是不想舒舒服服坐马车,只是街上人流依旧,这种情况下马车的速度实在没眼看,只好倒腾倒腾腿脚,等回到岑笠房门口,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人都哪去了?”
原本仇亚和施怀带着孩子出门时,是有一个小厮留在房里守着的,发现茶壶里的茶水快要见底,便离开去了茶房准备端壶新的回来,人刚一走,文栀就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不合适,文栀便转过身背对着房间默默等着人来,顺便给自己顺顺气儿,方才走得太急差点岔着气。
“咳咳。。咳。”
屋里传来极力压抑着的闷咳声,想来该是人醒过来了,
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衣裳摩擦声,听起来像是要起身,
“呃!”
撑起身子时用错了力,肋下传来剧痛,岑笠脸一白,捂着伤处不敢动弹,打算缓一缓再继续动作,忽而一道淡黄身影闯入视线,来人急急走近身前,愣怔之际,自己被按回床榻,等回过神来已经稳稳靠着软枕坐好了,
“大人莫要乱动了,大夫说这伤须得卧床静养才能好得快,要喝水是吧?我给你倒!”
生怕救命恩人伤情再加重,文栀果断扭头进了房间,迅速安顿好伤患,又回身提了茶壶过来给岑笠倒了茶,
“还要些什么吗?我都给你取来。”
“多谢文姑娘,喝了茶舒服多了。”
“不用客气的,我还没多谢大人舍身救命之恩,要不是你给我充当了垫子,现在卧床不起的恐怕就是我了。”
“文姑娘言重了,人命关天,这是身为百姓父母官应该做的,当时情况危急,倒是请姑娘不要介意我唐突上前才是。”
“不介意不介意!”
“那就好。”
“啊,大夫说你的伤除了内服汤药,还得外敷膏药,而且大人长期伏案工作,肩颈处也需要贴上几贴,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跌打损伤膏,我父亲和小弟用着很好,比在药房买的强,请大人收下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文栀把进来时搁在桌上的包裹递上前去,岑笠接过包裹打开一瞧,
“这么多?”
“家里父亲小弟平时爱舞刀弄枪的,用的量大,所以我习惯每次都做一大罐,这个药膏很放得住的,只需将盖子盖严实了,放置在阴凉处别被太阳晒到就不会坏。”
“哦哦好。”
。。。。。。。
安静下来后,气氛就逐渐尴尬,文栀不远不近地站在床前,想坐下又觉得怪怪的,出去吧又显得太刻意,只得直愣愣杵在那里望天望地,试图找点别的话题聊聊,
岑笠抱着药罐子沉默了一阵后,也开始左顾右盼,让人姑娘坐着吧,自己又躺床上着实不雅观,又不好叫她出去,心里想着小厮什么时候才回来,
“那个。。”
“那个。。”
总算想到点话头,俩人异口同声开了口,一顿,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同频后又默默闭了嘴,文栀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心里已经疯了有一会儿了,求求了随便来个人吧!!!!!
“。。。文姑娘,我记得昏迷的时候,是施家两位公子将我送回来的,怎么不见他们,是先回去了吗?”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文栀也很想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瑾公子去药房买药了,想来差不多也快回来了,至于县主和怀公子,我也不知道他们行踪,可能有事先走了吧。”
“县主初来县里,每日事务繁杂,是难得能歇下来的,我记得文姑娘你也负责了琉璃厂的开办事宜,要是忙的话,大可先去,不用顾虑我。”
文栀当然也很想走,但恩人适才险些摔下床,自己怎么能弃之不顾?
“厂子的事情我只负责开办后的生产,现在也没什么要忙的,等大人府里的人回来了我再去找县主。”
“嗯。”
。。。。。。。。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岑笠合理怀疑小厮摔进了水井里!
等了一会儿,文栀索性拿起剪刀,将带来的硕大一张牛皮纸展开,提前裁剪成适合贴在伤处的大小,岑笠负责接过来一张张叠好摆放整齐,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刀刃划过纸张的喀嚓声,
等最后一张牛皮纸叠放好,失踪已久的小厮总算端着茶壶出现,连带着买药回来顺便熬好了端过来的施瑾,
“岑大人醒啦?正好药也刚煎好,趁热喝了吧。”
趁着岑笠低头喝药,文栀把裁好的牛皮纸往施瑾手里一塞,贴膏药这种事她可不方便在场了,顺理成章向岑笠告了退,从小厮口中得知仇亚三人去了后院亭子里,便自告奋勇过去将人带回来,
施瑾留了下来,帮着岑笠把药膏挑出来抹在牛皮纸上贴住伤处,又在脖子和肩膀贴了一些。
后院亭子离岑笠房间并不远,没多一会儿她们就走回来了,玩得尽兴的小丫头一蹦一跳跑在最前头,头发在草地上沾了碎叶,拆了重新梳起两个小啾啾,随着小孩动作一弹一弹,更加显得活泼,
仇亚把小丫头一起带过来知府,本就是为了跟岑笠商讨勤工俭学的计划,所以并没让她守下人规矩,只在后头叮嘱着慢些走别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