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闵洛姝立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禅师,“您快别说了,靠着休息一下吧。”
“不,恐怕来不及了,咳咳……”
禅师又连咳出了几口鲜血,但仍强撑着身子,从怀中抽出一片洁白绢布,用指头蘸着血液,在上面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等写完后,他的眉眼缓缓舒展开,笑的甚至着露出了带血丝的牙齿。
“时辰到了,该走了……这是贫僧最后的一点心意,收好。”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手无力耷拉下去,看着游光蒲的眼神也逐渐涣散。
“师父……师父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闵洛姝在一旁无助地抱着禅师,哑着嗓子呜咽着。
而游光蒲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浸湿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替老禅师擦干净手指和嘴角的血污。
“感谢您照顾洛姝长大,感谢您对我们全家的恩情……请一路走好。”
她跪在地上,虔诚地给这位老人家磕上了几个头,然后一把抹去泪水,将他遗留的血书郑重塞入了怀中。
事到如今,她还如何能只保全自己?
她早该看清楚了……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花好月圆?她李舒游配吗?她不配啊!因为这就是她命中注定,写进命书里的命啊!
游光蒲似笑非笑地爬起身来,失了魂般朝门外走去,完全没注意到那把红梅扇子还静静地躺在禅师脚边。只可惜那扇面上喷溅了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如同被马蹄无情碾碎宁落成泥的花朵。
她恍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人身上,对方扶住了她的手臂,声线比月色温良。
“……小心夜路。”
她失神地看过去,就见月光的阴影里显出一双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眸,那脖颈处的绒毛莹白发亮,衬着那人好似不染凡尘。
但凡间人又怎会不染凡尘?更何况这人还是处在权力中心的四皇子。
游光蒲微不可查退开一步,恭敬地低下头,“奴婢并非有意冲撞殿下,请四皇子赎罪。”
“无妨,”闵文卿自然地将手背在了身后,感慨道:“这禅师一走,姝儿的眼睛怕是要肿成桃子……明日可是千秋节啊。”
说罢,他偏过头状似无意地问道:“李小姐明日可会来参加千秋节?”
……原来如此,他让她亲眼见到禅师惨死,就是为了逼她去接替禅师翻案。
毕竟如果她不去,去的人就会是闵洛姝了。
游光蒲暗地里攥紧了手指,微微抬眼看向闵文卿,语气里带着轻微的颤意:“……殿下是希望奴婢去,还是希望奴婢不去?”
“自是希望你去的。”
闵文卿瞬间绽开一个纯良的笑容,“千秋节,帝王将相无一不至,天下难得热闹这么一回……不过我听闻,你近日好事将近,怕是没时间去了吧。”
好事将近……还真是讽刺啊,她这辈子哪里遇上过什么好事?
游光蒲眼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泛着点点寒光,“殿下说笑了,那都是些流言蜚语……请您放心,明日奴婢定会前去赴约。”
就在此刻,猪猪久违的声音也尴尬地响起。
猪猪:光蒲啊……这事确实是对不住你,不过明天是翻案的最好时机,禅师死了,只有你去最合适了,但你放心,事成之后人家一定会补偿你的!
游光蒲:……你不用说了,我会如你们所愿的。
她听见脑海里又响起了那道奇特的声音。
“叮!主线任务降临:背水一战,故事实时进度值:70%。”
“请宿主于明日前往花萼相辉楼参加寿宴,洗刷冤屈,沉冤昭雪!”
……
呛呛咚呛——
太阳刚冒出一点头,街面上就传来锣鼓欢天喜地的庆祝声,七彩布料垂挂在大街小巷,墙面重新刷上颜色,喜庆非常。
幽暗的房内,游光蒲身着凤冠霞帔静坐床头,挑簪长长的流苏垂在耳畔,金线小鱼在裙袢嬉戏。
直到屋外有人轻声叩门,催促她该走了,她这才眨了眨静置的双眼,逐渐活了过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推开房门,她站在久违的阳光下眯起了眼,旁边的侍卫被她盛装的模样所惊艳,都殷勤地替她抬裙摆,送她上轿。
不过可惜,她此番并不是去见替她掀红盖头的夫君,而是要去面圣。
……
花萼楼内,舞姬脚挽铃铛,跳的一曲轻柔曼妙的《游园惊梦》,下人端茶倒水鱼贯而行。
“哈哈哈哈哈,跳的好,赏!重重的赏!”
高台之上,大淳天子闵裕正在拍手叫好。
“这秦淮河岸的舞姬果真名不虚传,比起教坊司也是不遑多让啊哈哈哈!是吧,冯厂臣?”
冯永昌就在一旁侯着,闻言,三角眼微微眯起,吊梢眉隆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哈啊,既然万岁爷喜欢……臣这便将人弄进宫中。”
就在此时,面前的桌案上,一只用金链拴脚的五色鹦鹉正在大声学舌。
“喜欢,喜欢,跳的好,跳的好……”
“哈哈哈哈!”
闵裕见状大喜,拿起桌上的瓜子便去逗弄它,边逗边说:“你快瞧瞧,这畜生也知道跳的好呢!”
“呵呵,是。”
冯永昌在旁陪着笑,面色逐渐阴沉。
……而就在花萼楼的暗处,贺宴清身着红色飞鱼服,正带领锦衣卫持刀驻守在天子身侧。
“贺大人,不好,不好了!”
一人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玄衣上似乎喷溅些许血迹。
贺宴清猛抓住来者衣领,质问道:“阿菩出事了?!”
“不不,不是。”
来人吓得吞了吞口水,“阿菩小姐一直和闵小姐在四皇子府,是苏童,他,他没气了……”
“不是说过不能让他死的吗?!”
贺宴清压低暴怒的声音,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饭菜里被人混入了毒,”来人抹了把虚汗,“那现在怎么办啊大人?计划还要进行吗?”
“……”
贺宴清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只能之后再从长计议了,先叫高川带证人回本座府上,记住,务必保证安全。”
……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的?
贺宴清按住跳动的右眼皮,下意识地去摸怀中的小鱼手帕。
“所有人听好,全面加强防护,一只蚊子都不许给本座放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