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总结的报告内容很难接近真相。报告的目的是邀功时会刻意夸大其词,目的是另一种邀功时则会刻意轻描淡写。以查并没有邀功的对象,不过不影响他对这次的报告还是不太满意。
问题是,无论他怎么记录,似乎总和现实发生的事有一定距离。
在他这么久的学术生涯中,这也是头一次。可能的假有几个,但都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以查做出合理猜测:这是因为死和生之间的界限所致。生灵活着的时候没办法准确描述死后的事情,因为很难想象。成为死灵之后则会遭遇不同的困难——不好回忆。
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是尽力还原事情的原貌。
在这件事上,他起码尝试了三种不同的角度:
第一种来自唯星奇面的管理者——从这个角度看,发生的一切非常简单,无非是第十位面的这位名为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的权威专员为了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再次竭尽全力地解决了一个会影响到唯星奇面的动乱而已。
当然,看起来轻松和做起来轻松是两回事。要保证这种欺骗性也是不轻松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这位权威专员带头冲锋在第一线,孤军深入,只拿自己的危险做赌注,把动乱解决在外界——
怎么样的爆炸不会带来担心?当然是在邻居家的爆炸。在这样的困难下,这位权威专员勇敢,果断,随机应变,成功在局势极难控制的情况下找到那微不可见的机会之缝,不但将眼前的危机解决,还釜底抽薪地解决了未来起码五千内的类似麻烦。死灵损失惨重,而唯星奇面得到了大幅度的居民数量提升。
他干的漂亮。这件事就像任何一个响应成功的安防事件一样,应当被永久遗忘。
根据这个角度能做出的阐述是一百四十五页。其中有半页必须以原文保留,其中有九十八页删掉之后,会让行文更流利,结论更清楚。
第二种总结来自他自己——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这一个体。这时,个体的自由意志,和所参考的逻辑变化会被考虑在内,必须达到百分之八十的流畅度。如此一来,这份总结报告就会变成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这一个个体的英雄史诗。
那么,选择的重要性就必须被凸显。在这次面对谋杀这一可怕挑战的时刻。他选择以出乎意料的配合度避免了在重要节点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从云层后出动出来是一个缩短选择路径的中上之选,促成死灵使的诞生而非阻止它是一步险棋。
这样的选择还有很多。不过最关键的选择往往是被忽略掉的那个:他听取了刚刚打算做出客观上叛乱行为的下属的意见。
没错。将所有死灵都复活的主意是终点事务所的办事员提的。
只有这样刚刚萌发的自主意识才能提出这样匪夷所思又简单直接的主意。等这些意识成长,在满是条例规定的环境里接受一通正确的教育,这样的能力就会偷偷离开它们。
这种主意在百分九十九的情况下都是错的。因此一梅兹的计算即使包括了这一点,也绝对不会把它告诉伸肠·衬。原初奥数法师有自己的原则。选择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则是较为容易的选择,选择相信百分之九十九错误的主意会在这一刻发光发热则是非常困难的。而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选对了。
其他的则都是技术性事件。在囚室中充分的条件,对生命实验的创造性运用和使们的帮助下,完成简单程度的复活并不困难。在散之轮的力量下,升级程度的大面积传染性复活也变得可校老鼠从残骸中站起。使魂归自己的身体。绿宝石的窗户上闪动着死灵们在濒临复活之前的惨状——比他们当时被杀死时的惨状还要惨得多。
第三种总结来自恶魔的本质。邪恶和混乱。
这看似毫不相关,实则真正触及了问题根本。死灵们吃苦耐劳,宽容又公正,眼界长远,拥有一切生灵不具备的美德。他们对技术的融合使用让他目眩神迷,深感敬佩,他们对同胞的态度也相当令他印象深刻。让死灵统治世界,停止对宇宙的消耗,有极大概率比现在更佳——一梅兹绝对会帮忙的。并且,死灵们本就有极强烈的意愿这样做。
阻止一群这样高尚的家伙,把他们置身于生者那低俗恶心的泥潭中是百分之百的邪恶行径。只有真正不顾后果,自私自利的家伙才会毫不犹豫地把这样的美好景象摧毁于掌中,仅仅是因为他可以这么做。而他……
柯启尔进来了。
尽管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使还是浮夸的先照亮花板,然后从第二层光晕中出现,身体笔直的降落在地毯的最柔软处。
“你怎么不嘲笑我?”他走过来,先对垂手立在角落的两个半个办事员点点头,然后打量着桌上的报告页。“你改了几次?三次?”
“二十二次。”以查耸耸肩膀。“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你为什么还要写?”柯启尔不解地问。
看的出来,使来的样子完全是有事要,不过显然,他发挥了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退后一步的美德。“呃。“他看了看尾部的符文标记——标记的末尾有两只象形尖角,最前端是一根伸出的琴柱,主体是迷宫般的路径。“你要把它寄出去?学术贡献的分值已经停止更新了。御衡者花园也……”
“也什么?”
“……不是花园了,反正。”柯启尔委婉地道。“你为什么着急要把这份报告写出来呢?等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做也来得及——”
“大家都很关心你的状况。”他发现恶魔没什么反应,于是又道。
这句话好像过了三秒才传进以查耳朵。
“关心?”
“当然。”柯启尔。“他们都是单卡拉比的直系下属。最近一代堕使教团的成员。你记得他们的。你是他们的祈祷对象。当然,除了那名特殊的使……奇怪。你为什么问?”他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他们值得信任。才找他们一起导演了这场冒险。”
“我不知道。”以查。“他们值得信任吗?我只是不得不信任他们。这就是邪恶计划的运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