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道之末背景上零零散散的虚无气旋在某一瞬改变了方向。涅塞仰起头,看着那些大漩涡的残留痕迹。
他注视直到异变消失。最终确信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天气的波动而已。终道之末的天气和一个小时,或者三十天前一般无异。但他的感觉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感觉和之前的任何一刻都大不相同。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完成了一次清晰的讲演,其中包括大量真实事件和客观规律的传递,也包括解释,合理扭曲和用以吸引听众注意力的蛊惑;他完成六次小型探讨,倾听了超过三三次信息量不少于二十万“流熵”的问答——这个单位甚至也是在上一过程中从他者那里所临时学到的;他还接受了四次挑战,其中只有一次付诸于武力,有两次在展示环节以对方认输为结束;他叫醒大约一百六十次昏睡过去的生物,阻止二十七次心怀不满的逃跑。
另外有七十一次逃跑和心怀不满没有关系。这些理由可以简化为:“我只是来参加葬礼的,你跟我讲这个干嘛?”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没有谁再嚷嚷这些理由了。涅塞掌握了节奏——他确信自己掌握了节奏。甚至是在有三个全世界久负盛名,感染力超群,对每一种停顿都究极敏感的乐团面前。维里·肖花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排练好的葬礼曲目——很可能是宇宙间最宏大,最美妙,最动人心弦的一套曲目被临时更换了,以符合当前的主题——而那些幽灵乐手们也表示自己愿意。
是的。这也意味着,他同时完成八十三次浪费和七十一次强迫——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六没有被在场超过百分之五十一的家伙发现,其中的百分之六十九甚至没有被目标对象生物发现。
这样的事情包括——他还没有向大家提供尸体。原初奥数法师一梅兹表示,这同时也可以计入宽容量表,作为一个典型桉例。
他越这么做越是得心应手。就好像他原本就打算这么来似的。
还有。他听到六百五十七种对以查因特的不同描述。
以及——
最重要的事。在恰当的时刻,他综合所听取到的提议,再次标准化属于自己的,酝酿了许久的提议。这些提议明确针对他之前向宾客们申明的那些困难。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他和那时——仅仅是一天之前,对困难的态度,不同了。
是的。葬礼已经进行了一天时间了。在维里的原定计划中,它还要进行六倍长度。
接下来的时间是“夜”。终道之末没有夜晚,因此也可以说全是夜晚,在维里·肖的原设计里,“夜”被安排了三次,是点起篝火,放松休息,供短命生物延续繁衍的时间。“夜”的曲目会由哭啸之波乐团领衔,以创造合格的凄凉氛围。
即兴诗作和演出也在这个时间。维里·肖唯一留下的遗产:发了一半的时间表,还算提到了这一点。
涅塞看着一部分宾客向准备好的篝火架旁边围去,将它们依次点燃。
石流萤在温度合适的地方开始筑巢,准备培养下一代来应对下个白天。这样的休息看上去非常必要,即使连为所欲为的维里·肖也要将它考虑其中。
涅塞也没有阻止。
但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这是将会是宾客们为数不多的思考时间。
他没打算让葬礼持续那么长。
而这一点,暂时没必要让一梅兹知道。这并不算是欺瞒。他想——很长时间内的头一次,自信地想。
或许这就是奥数法师原本的计算出的结果。也就是一梅兹让他来主持这场葬礼的原因。涅塞看一眼一梅兹。
“持续到最后。”
原初奥数法师点点干瘪的脑袋,不厌其烦地再次提醒。
涅塞朝他点头。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一定要按照维里·肖的安排来。现在既然他是主持人,站在粉彩的正方形上,那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是“最后”自然是他说了算。
他会让它发生在明天早上。
在这之前,他会让这场葬礼持续。涅塞俯视着宾客们。像一团毛线缠绕的家伙——他已经知道他是一名发结哲学家,为大偏移提出过“找平”理论,但还没形成完整的方案,可怜的家伙——爬上了附近篝火架的高处位置,开始了一场小型宣讲。这样的宣讲在之前也发生过,和现在所发生的一样效果平平。
零零散散的宾客慢吞吞地围过去,兴致不大不小。
这样就好。涅塞想。他们需要放松,思考。明天早上就是做出决定的时刻。一梅兹会得到计算结果——这是他作为向他开启这个时机的存在所应得的,如果那个结果的效果不够显着,他会毫不犹豫地启动自己的计划。
哭啸之波乐团按照原先的约定演奏起《不毛闪光》。涅塞向他们招手示意,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音乐换成了《暴力之上》。
“我比较喜欢‘过暴力’这个翻译。”拉斯诺洛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一只手把眼睛压在礼帽里,“你觉得呢?”
“都好。”涅塞不动声色。
“都好?”吸血鬼笑了,“那你干嘛换呢?这首歌对繁育没什么好处。相信我,没有谁比吸血鬼更懂音乐。”他伸出根食指,在耳朵处摇了摇:
“你是不是第一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吗?像个自大的小鬼。”拉斯诺洛把两只手指按在一起,碾了碾,“一秒钟之前,你还在那里犹犹豫豫,推卸责任。生怕引发什么不良印象似的。一秒后——啪!”
他打个响指,“突然充满了派头,开始对大家颐指气使,你知道你看起来有多熟练吗?就像个吸血鬼,还不是我这种吸血鬼。是一种不长长牙,不喝鲜血,吃肉和蔬菜,喜欢谈论受益和成本的吸血鬼。”
“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要侮辱我的话,不妨直说好了。”
“我为什么拿我自己的种族侮辱你?”拉斯诺洛尖笑,“我是在真心实意的表扬你。你这会儿表现的很对我的口味。小家伙。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你稍微负责一点点我的安全了……”
“很对你的口味。嗯。”
“就像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一样。我们的议长。像个他妈的独裁者。不过也难怪,你是他的小仆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