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猩红血珠的表面波动,变得有规律起来,不似原先那么激烈了,也由清澈的红色转为更深的鲜红色。
索多玛再伸出一根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轻轻一划,瞬时蒸腾起一片血雾,在还没等血雾完全充满石棺的空间时,那颗血珠就已经在强烈的波动韵律中,把所有的血雾都吸收了。
做完这一切,她凝视了血珠几秒,就又把它放回了酒樽模样的柱子上。
“等着我,我的挚爱……不管还要等几个世纪,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来的!”
石棺在她面前又缓缓合了起来,看不出表面有丝毫的缝隙,如同是一块刚被抛光打磨的玉石,表面泛出点点星光。
那个红色的珠子是一颗灵核——血族帝王的灵核,她每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开动房间内的机关,亲自来到这里滋养灵核的能量。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被一桩桩事情耽搁了的话,她本来早就该出现在这里了。
忽然间,她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悸,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个强力的磁场中央,索多玛的浑身都有一种被电流流过的感觉。
空气中似乎有些无可名状的能量在涌动着,索多玛看到,一些从地上忽然腾空的碎石,瞬间凝结成了白色的细小晶体。
红色织物做成的石榴裙,瞬间被烧成了一片片灰烬,紧跟着,她发觉自己一缕银色头发的末梢,开始变得脆弱了,断成了一节节细小的灰烬。
不好!她意识到,是某种未知的攻击出现在此地。
她作为血族,感知力本来就十分强大和敏锐,加上其身经百战,在这一刻更是猛然觉察到了异样。
在一毫秒不到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就改变了形状,化为一团黄色的雾气,向着走廊的深处涌动而去,试图躲避开那个空间的能量。
没有任何犹豫,逃!
她要迅速逃离这个地方,前方就是神殿的广场,这是古时的通衢,黄色的地砖上长满了青苔,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
虽然相比于阿娜斯塔的能力,索多玛已经提升了数倍不止,但是她化身为雾的时间也不能长久维持。
就在她以为离开了那种诡异的攻击的范围,重新幻化为人形,站立于广场上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些扭曲的影子。
这些影子起初是无色透明的,犹如水波纹一样,透过实体空间内的巨大火烛,把昏黄的颜色反应在后面的石壁上。
就像有人把一面巨大的凸透镜放置在火烛前面,墙面的涟漪摇曳不定。
“呵呵——逃得挺快啊,ec238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生物……”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缥缈得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的。
空间里的水波纹——像幻影般在索多玛面前的广场上逐渐成形,光线逐渐淡入、淡出,一抹鲜红出现了,在几秒后就很快的稳定下来。
波纹最终变为一个穿着紧身衣物的人影,其身体的影像周围还有一些飘絮般的东西,似乎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些白花花的晶体颗粒。
索多玛惊恐的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略显怪异的女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广场中,长发飘飘,无比俊美。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红衣的女人没有动,似乎在仔细地观察这个地方。
“你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这里的?”索多玛神色紧张,但终于是开口了,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对于她这样一个活了无数个世纪,统领血族的强大王者,这种恐惧已经很多年都没在她身上出现过了。
但是此刻,她又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这个红色的女人,不光所使用的手段震撼、诡异,而且浑身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气息。
她凝望着这奇迹般的存在,竟然体会不到一丝人类的感觉。
索多玛品味着红衣女人冰冷的眼睛里令人浑身颤抖的目光,在那双眸之中,她感受到了某种朦胧的心悸——红色的身影,就像一位总是隐身于云雾中的神明终于在无知者的面前现身、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等待了几秒钟,看到对方仍然没有回答,索多玛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此时,她的怒气已经逐渐压住了恐惧,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身形动了,快如疾风般向着红色的身影压去。
血族本就要比人类的动作迅捷数倍,而索多玛又是血族中的佼佼者,自然更胜一筹。
她已经欺身到了距离对方更近的地方,对方却仍然一动不动。
“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
索多玛在离对方不到10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随后脚步缓缓移动,双臂交叉护住要害,逐渐绕到了对方的身侧,目光却不离她的脸。
那是一张有着超凡美貌、俊美得不像人类的脸——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倾泻流下,身材也凹凸有致,修长的双腿没有一丝赘肉,雪白的胸前浑圆完美,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依照人类最严苛的审美情趣模板雕琢而成的。
这时,她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那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气度,而是一种空洞、深邃的眼神。
这让她又一次震惊了——这是一种无比疑惑、莫名的震惊,因为她意识到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体并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一团类似于幻影的光线,仿佛这个人已经消失了,并不在这里。
留在此地的只是她的残影而已!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索多玛被这诡异的女人搞得有点神经紧张了。
她的背后掀起一阵气流,背后的翼膜顷刻间伸展出来,猛地对着那个幻影扇了一下,身体却已经腾空而起。
果然,那个幻影似乎在气流的所用下最终消失了,细小的白色晶体如絮状漂浮在空中。
索多玛环顾四周,闪动着蝙蝠般的巨大翼膜,从半空中俯视着空旷而静谧的广场,不光是那个完美的身影,还有那种危险的气息,也都一起消失了。
她最终慢慢落下地来,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些小晶体。
“嗯!这是……盐?”
就像她刚才做了个奇怪的噩梦般,一切都不存在了。对她来说,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类对一个低级类神体的抵抗。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躯,衣物被灼烧殆尽,几乎是赤身露体,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衣物了,这才真的相信了此前遇到的不明攻击是真实存在的。
自己此刻光洁身体在广场上有其突兀,但她却完全没有在意。
血族对于这种原始的羞耻感没有任何感觉,她想起了人类这种生物在数十万年前出现时,当那些赤果着的原始人类爬出了山洞,互相看着对方身体时的可笑景象……
她只是感到愤怒和不解,为什么高贵的血族女王,竟然被一个莫名的存在攻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索多玛女王猛然想起了那个红色的女人说过的话,她称呼自己为“ec238的生物”?这,又是什么意思?
此地无比宽阔的道路是通往那个地下圣祠的,她也清楚隐藏于其中的秘密——如此说来,那个红色的女人难道是冲着此地的秘密而来的?
她不知道刚才遭遇到的女人是怎么出现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存在绝非人类。
她看着幽深的通道,昏黄的灯火照着古老的地砖,记忆中浮现出了一些事情。
早在无数个世纪之前,远古的大陆还依然耸立在这片极寒狂风之地,那时的气候远比现在温暖多了,这里曾是一片繁荣的古城。
她曾经在这片大陆上,遇到了一个人类的大能者。
他是个屠夫和将军。
那个人从她面前的这条通路走过,轰然震动的地面上,是无数人类的战士,他统领着一支装备精良的大军。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起义的血族和狼族奴隶。
军队从这里突破防线,率领人类大军与古老的血族交战。
那时,她,还没有继承索多玛——这个血族无上强者的名号,但作为血族反抗者的将军,她要率领仅存的血族精英做最后的挣扎,誓死抵抗。
而其他血族将军们都被人类,用闪耀着金黄色、阳光般耀眼的武器斩杀、轰碎肢体,把非人类的生物全部化为了飞灰。
血族不甘于做那些自称为 “计都人”的奴隶与守门犬,与另一支在月亮幽能的哺育下成长起来,拥有钢铁般身躯与超越人类数十倍力量的狼人族,共同抵抗人类大军的镇压。
后来,因为据说有狼族叛变者的告密,以换取不被人类灭族的命运,而血族最后的堡垒,被嗜杀的人类大军疯狂淹没了。
只因狼族顶不住人类的猛烈攻势,全部变节了,重新成为人类的奴隶。
至此血族与狼族也结下了永世的仇恨火种。
那个人类将军率领的镇压军团几乎战无不胜,很快就把最终堡垒里仅存的血族余脉屠杀殆尽。
那个人类将军一身锃亮的金色盔甲,手持闪耀着辉光的神器,在血肉横飞的古城中恣意屠戮血族之人——哪怕是已经振翅高飞的血族,也在无尽的火焰与爆炸中陨落。
人类军团中还有一些人被称为“施术者”,一个专门对付血族和其他有翼生物的特殊部队,他们掌握了一种能限制血族行动能力的神器。
这种东西使用起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只要被网中的这种强大能量罩住就会立刻受到禁锢。
就算血族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挣脱那些半径高达百米的能量场束缚。
被血族的鲜血侵染的旗帜,从黎明晨曦的微光中一直驻立到血染夕阳的黄昏。人类的胜利几乎已成定局,而且似乎来得太过容易,血族和狼族一样难逃被灭族的厄运。
那个人类将军,似乎是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一般,一挥手就能捏碎血族的身躯,一弹指就能让飞上高空的血族身体燃烧。
但当他摘下头盔,站立在古城数百米高的城墙上,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时,她——竟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了。
那名人类将军如月轮般凛冽的双眸在她的心中燃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爱意。她原先还以为,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感官的兴奋。
但眼下,仅仅是看到他那点燃自己心中火焰、令她目眩神迷的身影就足以使她心满意足。
那是超越种族和时空的禁忌之恋,对一名人类的爱意就这样勃然爆发了出来……
她忘记了是身处战场中,只是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般楞在当地。
她半步都没有移动,像是一根木桩一样矗立在城头。
一缕缕银色的长发,沾满了人类污浊的血液划过她的面颊,她只是用手轻轻拨开,只为了能更清楚的看到那名将领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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