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乔伊娜回忆起那段往事,仍然是心有余悸。
没想到,自己居然差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彻底成为一具尸体。
滴答……滴答……
下雨了,雨水带着轻微气味
灰云席卷,阴暗的天空下,举目四望全是荒野。偶尔可以见到小丘下突兀地表的前文明建筑残骸,还有零星的植物,都让乔伊娜感到一丝丝生的希望。
三个小时?五个小时?
她不知道。
总之,乔伊娜已经在荒野上爬了几公里,可仍然没有离开这片凄惨的区域。
按照几百年前的模糊记忆,这里可是个非常巨大的军事基地。她甚至已经摸到了那片洼地下破碎的沥青路面——原本这里是基地机场跑道的一部分,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伊娜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少岁月此地才会演变成这副样子。她凭借记忆和顽强的生命,知道这地方绝对就是那个军事基地。
路基上的沥青可以证明,周围的空旷也可以证明,她也由此辨明了方向。
然而,疲累不堪的乔伊娜,本想休息一下,却被一阵突然降临的酸雨搞得狼狈不堪,酸雨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但却带来无比恐惧。
“不行……必须找个遮雨的安全所在……”
“继续走……别停……继续走,我可不想被再这种强烈的酸雨腐蚀身体……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乔伊娜大口喘息着,在心里暗想,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
此刻的她衣不蔽体,身上那件唯一带着编号的病号服,已被低矮的荆棘和粗糙的砾石划破,几乎撕裂成了碎片。
“可是……我还有力气继续前行吗……?”
“我……还能爬到那个看似废弃的建筑物里面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加快速度!
乔伊娜咬牙继续爬行。
“坚持住……我可是乔伊娜·菲斯……最后的基因改造体,哪怕只坚持到那棵树下……躲过这场酸雨也好啊!”
她的嘴唇干裂,早已起了暴皮。
惨白、脆弱的嘴唇上如同布满沟壑,但她仍然紧紧抿着嘴,不让一滴雨水流到自己的嘴里。
奇怪的是,她原本光洁的皮肤依然如故,除了泥土污物外,几乎看不出什么改变。
一开始,她以为是气候干旱引起的身体脱水反应,是先从嘴唇开始的,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因为酸雨的成分。
这种酸雨太可怕了,乔伊娜推测,雨水的成分可能是胺类蛋白质组成的,或含有胆碱等有毒物质。这些物质混合在一起,能强烈刺激人体的皮肤,引起红肿、疼痛甚至溃烂。
初时接触到,她只觉得局部皮肤瘙痒,引来一股刺痛火灼感。过了一会儿,则让她内疼外痒,极为痛苦。
几十分钟后,灼痛感和麻痒感都减弱了许多,而令她震惊的是,体力在此后慢慢恢复了。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正在主动适应酸雨,而且体内细胞改变了吸取水分的方式。她的细胞正在疯狂地恢复活力,贪婪地吞噬着令人恐惧的胺类蛋白质。
夜色下,她看到荒凉的土丘上有两棵树。
这两棵树看起来外形很像,一大一小。大的那棵,巨形的树冠延伸到下方,粗略估计,足够遮蔽一座六、七层的小楼了。
小一点的树长势看起来不太好,养分似乎都被那棵大树夺走了。
终于爬到了。
乔伊娜来到近处时才发现,这棵矮一点的树也足有三十几米高,树冠呈辐射状散开,树叶长势良好,可以说是非常巨大。这棵树长得奇形怪状,七扭八歪不够挺拔,但树干却很粗壮。
据她估计,这么粗的直径,恐怕三个人都不一定能抱住。
乔伊娜认不出这是什么树种,凭借着体力的恢复,她的意识也更加清晰起来。浓密而厚实的树冠下,遮蔽了一大片干燥空地,完全能让几辆重型装甲车停靠,不必遭受风吹雨淋。
“是错觉吗?”
乔伊娜自觉神情仍有些恍惚,眯着眼,抬起头,看了一会。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植物的旷野,为什么这里能长出这么大的树?”
虽然此地应该很熟悉才对,但她不记得曾在基地周围见过如此庞大的树了。而且很奇怪,别的地方都寸草不生,只有这两棵树孤零零生长在这座土丘上。
“诡异”这个词,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也许是地下的养分吧?”
乔伊娜胡思乱想,不过响了一会也放弃了深究。因为她现在早已筋疲力尽了,只得尽量蜷缩起身体,倚靠着树干,浑身不住地发抖。
雨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一阵风吹过,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冷。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乔伊娜很沮丧的发现这里完全是陌生的,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困顿、饥饿、口渴、寒冷——各种难受的感觉统统夹杂在一起,一股脑向她袭来。
“呼——”
她是真的累了,努力翻身,仰面躺倒。眼望着巨大的树冠,任凭肢体随意摆放,一动也不动。
她需要继续恢复体力,然后找点能充饥的食物,或者看看附近能否找到水源。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能行走的前提上,所以现在,她还是少动为妙吧。
这时,她忽然隐约听见一些声音,透过地面传来。她浑身一颤,用胳膊肘支撑起身体,四下打量着。
夜色一如既往,但她努力辨认了好一阵,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还是错觉吗?
管它那么多呢,老娘要先睡一觉再说!
一阵极度疲倦瞬间袭来,乔伊娜放松心情,眼皮子开始微微打颤。她看着不断摇曳的树影,缓缓合眼,记忆也蔓延开来。
自从离开 “冬眠仓”后,她在恐惧和绝望中度过了很长时间。而后强烈的求生欲开始出现。乔伊娜毅然决定从那个深渊中离开,用了大概五天的时间,爬出了那口死亡深井……
不,也许是五天?七天?谁还在乎呢!
在废弃的悬梯上,乔伊娜数次抬起头,凝望天空,但却根本无法通过阳光的亮度、角度来辨别时间。
触手的感觉只有金属般的冰冷,不过她依然坚持下来。
反正她也一无所有了,但有得是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