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待过？
    难怪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儿印象。
    但一个已经被全联盟最权威的医师宣布没救的重伤者始终都处在深度昏迷中，怎么可能会看得到周围的场景？
    云起感觉身上悄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小声问：“那后来呢？怎么把我救活的？”
    “当时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可意外的是泰坦智脑突然发声介入，说它在南通市和光医院有个秘密基地，或许可以让你起死回生。”
    云昆纬回忆着说：“你能想象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有多震惊吗？不是因为它可以救你，也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秘密基地，而是因为那是人类得到它以来，它第一次主动提供帮助要救一个人！”
    云起想了想，是挺奇怪的。
    作为豪门公子，他也知道曾经有好几位联盟高层在身患绝症时向泰坦智脑寻求帮助，可人家连理都不带搭理的，他区区云起比起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来又算得上什么？
    对了，正主不就在这儿吗？
    云起也没敢直接召唤出耐塞里奥，只是在脑海中问：“你记得那期间发生的事吗？”
    小龙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认真查阅了自己的系统日志，摇摇头道：
    “对不起主人，日志显示那前后三天我都在进行例行自我调试，不可能会直接参与到这件事当中，而且在我的资料库里，所有关于南通市秘密基地的相关文件已经被全部删除。”
    说完连它自己都禁不住瞪圆了眼睛，堂堂泰坦智脑的分身居然被人黑进了自己的脑域？
    并且事后多年完全没有自纠出来，如果不是今天听两个人类当面谈起，它压根儿就想不起这件事！
    云起斟酌着开口道：“我刚刚问了它，它否认自己曾经出面救过我。”
    云昆纬眉毛一挑：“哦？你信它吗？”
    “信，它跟我一体，我信它就像是相信我自己一样。”
    云昆纬哼了一声，脸色有点儿难看。
    事实上当年他就怀疑过，泰坦智脑的离奇出场让整件事看起来不像是个意外而像是个阴谋，可没有任何人、任何手段能够在统御全网的智脑面前找到半点儿蛛丝马迹，而作为父亲他当时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将儿子交出去。
    最终这位老人还是叹了口气，道：“我们跟智脑签订了保密协议，除了我、虞佳意还有你姐姐三个当时在场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被送到了哪里救治，事前事后所有相关痕迹全部被它轻易抹除，然后不到半个月时间你就奇迹般地回来了，身体康健得好像没有受过任何创伤一样。”
    “可你性格上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虽然所有检测数据都能百分百确认你就是我的儿子云起，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你不要以为当初跟你姐姐偷偷策划离家出走我不知道，我只是没有派人拦你，希望我们在彼此都看不见的地方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你回来，【它】就先一步来了。”
    可能是因为已经好久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云昆纬说到这里轻咳了声，云起会意赶紧起身端茶送水，等老父亲慢慢喝下一杯水，他才问道：“你早就知道【它】会来？”
    “在【它】降临的前十年里，泰坦智脑每年都会发出警报，无非是有的人选择相信，有的人当成笑话罢了。”
    云昆纬说着摊开掌心，从自己的npc装备库中取出个职业凭证模样的游戏道具，道：
    “而我跟别人不一样，当智脑把你从我这儿带走的时候它额外给了我一个东西，说某天灾难降临的时候会有用处——所以别人是不知道末日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又会以什么形式来，而我早早就确定它一定会降临，甚至还能猜出它的大概形式。。”
    云起看了眼那个道具——【先知就职证明】：使用后转职成为先知，但过程中存在异变风险（已使用）。
    直到此刻，云起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在人当壮年的时候那么早就把偌大家业匆匆交给女儿打理，甚至在七人议会的zz场合中都渐渐少了许多存在感。
    试问早在几年前就得到了这样一个末日凭证，谁还能心无旁骛地打理俗事？
    还有泰坦智脑打造的十件末日神器，云家分到的这件【霜之哀伤】虽然是姐姐云诗安排送到云起手上，背后也肯定少不了老头子的默许。
    云起微感唏嘘，道：“可你一开始应该不想用的吧？”
    “当然不想！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背景下，背负【先知】两个字的人都注定不得善终，我凭什么要去承担这份重担？”
    云昆纬露出丝无奈的笑容，道：“可末日降临那天，我偏偏被首先变异的谢老头抓伤，自己也快要变成怪物，是门外那个女人拼了半条命才把我从围剿中抢出来，我当然不能就那么窝囊地死掉。”
    所以，他并非如外界猜测那样因为异变觉醒了隐藏职业，而是身边早就有【先知】的就职证明，只是在快要死的时候不得不用罢了。
    说到这里，云昆纬突然调整了下坐姿，略显佝偻的背也挺得比刚才直了些，云起毕竟拥有原主的记忆做了他十几年的儿子，知道这是他要真正进入状态开始讲话的标志，也就是说刚刚那些对云起而言已经很劲爆的消息，其实只是开场白。
    果然，云昆纬接着第一句话就令人意外：“暂时关闭你的智脑系统。”
    他信不过泰坦智脑，又或者说在耐萨里奥表示对几年前那件事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本身也不完全值得信任。
    云起没有犹豫，直接让耐萨里奥进入静默模式。
    得到眼神提示可以说了之后，云昆纬才继续道：“当你在松江城看到我的分身夺舍海德拉之后应该就已经猜到，你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中看似偶然却又都藏着必然，没错吧？”
    云起点点头，松江城的见到云昆纬的时候他就已经复盘过一次，尤其是江南市那场要他命的大爆炸让他的整个人生、肉身都彻底改变。
    他问道：“可别说你一直被守望军监控着，就算没有，云氏的手也很难伸进军方去，还能运送那么多炸弹到联盟方，你有帮手？”
    “当然。”
    “谁？”
    “总长宇文晋，以及……大元帅方乾！”
    哦，宇文晋嘛。
    等等！
    你说还有谁？
    方乾？
    纵使云起定力早已超出常人，此刻也差点儿没惊得跳起来。
    他早就猜到宇文晋跟云昆纬之间必有勾当，可是万万没想到浓眉大眼的方乾居然也是个老六！
    云昆纬似乎对儿子那副震惊的表情很不满，道：“方乾在中都当了十几年的联盟中央军统帅，御下极严，他或许的确不擅长治理一座城市，但除了他本人点头，谁还能从他手里运出炸弹？”
    “是你笨到连这点儿都想不明白，还是因为那趟车炸死了很多无辜者就下意识地将他排除在外？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我跟宇文晋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就他方乾一个人是正人君子？”
    云起默然，其实都不是，他从未怀疑过方乾的唯一理由就是大元帅压根儿没有杀死自己的动机。
    但若考虑到他是先知的同谋要推着自己往前走，那动机其实也很充足。
    云起眼神有些发冷，寒声道：“可你们不光是炸死了我，还炸死了车上几千人，并且当天所有列车上几十万人也全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难道他们的命就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吗？还有北境那些人，你们派一个所谓的北境统领过去胡闹，让荒野上多少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可云昆纬的眸子里比他更冷，语气依然稳定：
    “末日降临后几十亿的人瞬间死于非命，你以为想要破局，而且是在游戏内短短三年、现实中仅仅一百天的时间里迅速破局不需要付出代价？我们这一辈人可能已经等不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幕，但起码我们可以把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替你们年轻人做了，让你们去给世人希望！”
    “……”
    云起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老一辈的这些人并不是只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只不过他们选择战斗的方式与想象中大为不同。
    他问：“你可以选择我，但你是怎么说服他们选择我的？宇文晋有个宝贝儿子，方大元帅虽然不至于把苏苏推上战场，可他显然不会介意自己来做这个救世主。”
    “他们两个都是心高气傲有城府的人，当然不好说服。”
    云昆纬答道：“末日降临那天，宇文晋和方乾来探望我伤情的时候我当着他们的面成为了先知，并与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在末日游戏预热期有人的积分能够胜出他们，他们就必须无条件相信我的选择。”
    云起一愣。
    原来如此。
    当时的积分榜两位大人物都窜的飞快，但偏偏他们的对手是拥有【位面之子】天赋、等同于开了作弊器的云起，而云起也正是因为得到了那个预热期的冠军，才走上他命运转折的第一个节点——
    成为了唯一那个拥有【绝世】称号的npc！
    “除了确定将你作为第一顺位扶持目标外，我们还在病房中完成了分工，为了确保未来的所有计划都能够顺利执行，我们需要在玩家阵营与敌对阵营都掌握绝对的权力，所以选择了让宇文晋去玩家那边继续做他的总长大人，而比较能打的方乾则建立起守望堡，护佑住这一方百姓。”
    云昆纬如数家常般讲出那天那次在未来有资格被记入史书的谈话：“而云氏由于正好在灾难中保存比较完整，所以由各方加上泰坦智脑暗中扶持起来作为第三方居中调和，避免他们两家因为游戏内逐步累积的矛盾变成真正的仇人。”
    云起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问：“既然你们都是一伙的，那宇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