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候府,槿苑。
一身汗流浃背,丧魂落魄的少女,心肝俱裂地望着铜镜里略显青涩的面孔,缓了又缓后,才一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做同一场噩梦,而梦中发生的一幕幕,又是那样的真实,就如同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在梦中,母亲并没有在她六岁时,就带发修行,入了府中的小佛堂,而是一直以候府当家主母的身份,主持府中馈,悉心教导陪伴在她与哥哥身边。
在梦中,她们整个镇国候府,一夜间被人屠戮满门,而她却在祖母的护佑下,从府中的密道逃了出去。
本以为能就此躲过杀身之祸,谁曾想,她竟被自己的两位亲表姐,抓入暗无天日的地牢内,在被惨绝人寰的折磨近十年后,她才含恨离世。
“秋槿,进来。”少女对门外唤道。
“小姐你醒啦!”
一身素色粉衣的小丫鬟,应声推门而入。
当一眼看到床榻上空无一人后,她忙在房内寻觅少女的身影,在看到少女此刻正穿着单薄的里衣,席地而坐时,忙快步上前,惊呼出声。
“小姐,你怎的坐到了地上?地上凉,奴婢扶你起来。”
“秋槿,你现在立刻给我找本医书来。”
“医书?”
小姐怎的突然想看医书了?
“小姐,奴婢等下就去取医书,奴婢还是先扶你起来,更衣洗漱吧!”
“快去。”
少女不容置疑的低吼出声。
见少女脸色不对,小丫鬟呆愣片刻后,忙俯身应道。
“小姐息怒,奴婢这就去取医书来。”
小丫鬟说完,忙不迭的跑出门去取医书。
小丫鬟从小便入府跟随小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小姐发这般大的火!
不多时,小丫鬟便捧着一本医书,再次走了进来。
“小姐,你要的医书。”
小丫鬟放下医书,转身又赶忙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只是她没敢走太远,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守着。
少女翻看着手里的医书,上面有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处方,从未接触过医书的她,竟都能如数家珍一字不差的倒背如流。
“嘭!”
医书滑落到地上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的敲击着少女的心房。
暗香浮动,奢华精致的房间里,少女不知瘫坐了多久?直到下身腿脚发麻,魂不附体的她,眼前才慢慢有了聚焦。
只是那稚嫩未退的小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天真烂漫。
少女缓缓起身,走到房门前,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
刺眼的阳光,温暖即舒适,一院的粉色花瓣,起舞飘飞随微风摇曳生辉,美的让人花了眼,迷了心。
这是她生平最喜欢的淡粉色木槿花。
而此刻的少女,却视若无睹冷声开口道。
“秋槿,吩咐人把这些花瓣都清扫干净。”
“是,小姐。”
秋槿忙俯身应下,随即挥手招来几个丫鬟婆子,认真交代一番。
少女不再理会众人,起身向外走去。
低头跟在少女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秋槿,一时没留意走在前面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一时不察“嘭”的一声,撞了上去。
“啊!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奴婢粗心大意,小姐,有没有碰伤哪?”
“无碍。”
简短两字后,少女便不再开口,一双眼如利剑般,冷冷看向翩翩而来的两人。
“六妹妹,今儿个怎地这般巧,大老远就看你站在这里,恰巧刚刚外祖母派张妈妈来玉霞苑,说寿安堂又做出了不少精致点心,要我取些来,六妹妹若是现下无事,同姐姐一同去寿安堂可好?”
一脸浅笑嫣嫣的刘艳,上前挽起顾明月的胳膊,毫不掩饰的炫耀着,外祖母对她的格外疼惜和宠爱,眼中的鄙视更是一闪而过。
“今早在寿安堂用早膳时,外祖母她老人家还提及到了六妹妹呢!说是有两日没见到六妹妹了,可是有哪里不妥帖?外祖母还唤来了贾大夫,叮嘱他好好给六妹妹瞧瞧,后面听槿苑的曹妈妈回禀说,六妹妹就是有些困乏,并无大碍,外祖母这オ放下心来,如若六妹妹现在同姐姐一起去寿安堂给外祖母她老人家请安,外祖母铁定欢喜不已。”
顾明月每次见到顾老太太就如老鼠见了猫般,畏手畏脚的让老太太心下不喜,刘艳这么说,就是想看她笑话。
就是刘艳姐妹这单纯无知的形象,骗过了顾府包括祖母在内的所有人,把顾府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着实很想问问刘艳,顾府可曾又亏待过她们姐妹二人?
二姑母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她们姐妹二人,自幼便被祖母派人接进候府中娇养着,顾府小姐们有的,她们只多不少,尤其是祖母她老人家,待她们姐妹二人更是掏心掏肺的亲厚有加。
衣袖中双手紧紧地握成拳,顾明月双眼紧闭,深呼一口气,再挣眼时,脸色已恢复往常。
“六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怎地抖的这般厉害,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一侧的刘艳,敏锐地发现她的异样,一脸关切开口询问道。
顾明月心中冷笑,她可没心情陪她在这里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艳姐姐莫不是忘了,这里是候府,我才是候府的嫡小姐,艳姐姐不管怎么说都是寄住在我们候府的娇客,哪有让客人给主人带路的道理。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定会议论我镇国候府里的小姐不懂礼数,府里的小姐可不止我一人,若是因此而连累了大姐,三姐,五姐和七妹,祖母她老人家定会责怪我母亲,没有教导好我,届时祖母与母亲岂不更生分了,我们大夏国向来以孝为尊,艳姐姐也不想表妹我落下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名声吧!两天没见祖母她老人家了,正好我也想她老人家想的紧,艳姐姐可愿随我一同前往寿安堂。”
刘艳闻言,脸色微变,忙开口解释道。
“不,不,六妹妹,你误会姐姐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住进候府近十年间,顾明月一直都是一个头脑简单,唯唯诺诺,蠢笨如猪的人,今天怎地突然变了,竟能听出她话里的讥讽挑衅,还敢与这般她说话。
要知道,平日里因为外祖母格外宠爱疼惜她们姐妹俩,她顾明月即便是候府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上赶着巴结她们两姊妹。
莫不是她们和父亲的绸缪被她发现了端倪?若真是如此,她恐怕早就跑去跟几个舅舅告发自己了,岂会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看艳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我怎么听不懂呢!你我之间虽是表亲,却从来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和阴私,比起别人家的亲姐妹还要亲厚上几分,我可是早已把两位表姐当成了一家人,又哪里来的误会呢?艳姐姐说是与不是?”
“呵呵!六妹妹妹说的是,我们姐妹俩自打来到候府,便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府里的兄弟姐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刚刚是姐姐失言了,妹妹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就让顾明月这个蠢猪再得意几天又如何,哼!下场还不是一样。
望着在极力掩饰下,刘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扭曲模样,自己以前还真是眼盲脑残的可以。
“哦!既然艳姐姐知道是自己失言了,妹妹若再追究,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艳姐姐是知道我的,即便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惹我不快,我亦不会与之计较太多的,谁叫妹妹我向来心善呢!艳姐姐也太可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好了,莫要再耽搁下去了,不然祖母房里的糕点恐怕都要凉透了,请吧!艳姐姐。”
刚刚才被刘艳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再次窜起,此刻她那一脸扭曲的模样,比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还要恐怖。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竟然拿她同那些下贱的畜牲比较,不把这个小贱人千刀万剐,实难解她心头之恨,走着瞧!看小贱人还能得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