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梦里我有名字,李观棋,o型血,双子座,没谈过女朋友。有父母,还能读书。”
“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往家里买了台电脑,我每次偷玩快要被抓的时候,都会拔掉电源跑路。”
“记得每年腊月,妈妈带我买新衣服,总会买大一码的。”
“也能记起在实验中学读高中时,早上天很冷,爸爸给我送自行车。”
“可是我总觉得父母给的不够多,对我太苛刻,我们经常闹矛盾……以后不会跟爸妈吵了。”
我苏醒了,也失去了。
归来了,离开了。
院子西南角的树荫下,有一个圆石桌。
李观棋就在石桌上,对着眼前散落的黄豆诉说心事。
“如果我不曾拥有过,或许我不会悲伤难过,这极致的落差让我……”他戛然而止。
因为树上飘落的枯叶盖在了他的身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作为一颗黄豆,李观棋清醒的知道,那名叫地球的花花世界,不过是一场梦。他看过不少小说,穿越的,重生的,甚至一觉醒来变成兔子的,还有变成梅花鹿的。
但唯独没有变成黄豆的。
好吧,这不重要,最关键的是,李观棋思考了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找不到记忆的起点,也没有终点。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在梦中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个人,但当他苏醒的那一刻,他同样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人。
这座院子里有一陈姓少女,每天在树下吐纳。久而久之,有一颗黄豆产生了灵智,他没有父母,没有名字,也没有办法表达。
他整日里懵懵懂懂,旁观少女练功,看她每天读书,看她一次又一次的施展撒豆成兵,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李观棋第二十六次整理了自己作为黄豆的简短记忆,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所以,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认真分析,仔细思考,得出结论。
作为黄豆的自己没有父母,但那练功的少女有,所以臆想出了属于自己的父母。
作为黄豆的自己不能读书,所以梦中的世界遍地都是学校。
自己比较逃避当一颗黄豆的事实,所以梦里讲究科学……
呵,现在想来,科学一词,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思绪飞舞中,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观棋头上的枯叶被人掀开。他整个世界瞬间光亮了许多,来的是那素白长袍的少女。
她神色匆匆,拿起石桌旁的佩剑,拾起桌上的黄豆,离开了。
李观棋就在她手心。
少女出了院子,脚步声越来越快,像是在追赶什么人。
只听她娇喊一声:“先生等等我!”
而后便是马匹嘶鸣。
李观棋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声音猜测,少女现在应该是上了马车。
她们开始交谈。
李观棋在她的手心,听着他们对话,有种别样的刺激感。想来,孙悟空也不过如此吧。
“此去中都,凶险莫测,你又何苦跟着我呢?”开口是个御姐音,这个人李观棋也有印象,是陈姓少女的便宜师父。
少女答:“我害怕嘛……”
“欣悦,这天要变了,你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和我一起,只会更危险。”
“钦天监从前朝至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星孛入荧惑,乱起,灾降,阴阳逆,星河倒卷。”
“如今,天象已现,我也该回去了,中都乃是非之地,你现在还不能去。倘若有一天你术法入门,可到钦天监寻我,我求老师为你开天门。”
陈欣悦被赶下了马车。
“切记,万般术法,无论拘神遣将,履水御风,亦或祈晴祷雨,解厄嫁梦。皆御人也。
概因天生万物,中蕴灵,人鬼仙神,草木虫鱼,本论比劫。”
烈马长嘶,车轮碌碌,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
李观棋的世界再次发光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树荫下的石桌上。
少女就坐在旁边的石墩上读书,她眉眼低垂,脸上挂满了失落。
红唇微启,不时念叨着什么。
而李观棋还在思索少女师父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是星星,又是鬼神的。
直到陈欣悦深吸一口气,再次抓起了那捧黄豆——
“道常,欲尽,灵息演汝生,斩草为马,撒豆成兵,载我三千梦。”
灵光乍现间,一把黄豆洒落在地。
李观棋的世界瞬间光亮,而后被丢了出去。眼看他就要撞在地面上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模糊,眼前一切都变了。
视野不一样了,好像又回到了梦中,只是高空的阳光特别刺眼。
身上穿了盔甲,手中也握了杆长枪。
周围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兵戎打扮的军士,跟木头人一样。
撒豆成兵。
卧槽!果然科学什么的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李观棋惊呆了,这tm合理吗?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眨眼,不乱看,假装自己没意识。站军姿就完了。
豆兄豆弟们都不动,我被发现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的好,幸亏这玩意儿有头盔……
“以御人之心御物……原来是心上经纶不同。”素袍少女喃喃自语。
哐当。
东院的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厨房在东院的西南角,有什么动静在西院可以听的一清二楚,毕竟只隔了一扇窗。
“贼?”
陈欣悦握住剑柄,缓步走向院外。
身后木头人般的军士也缓步跟随,李观棋不清楚她是怎么指挥的。也尽量同步动作,不漏端倪。
夕阳西下,少女在自己家里蹑手蹑脚的走着,身后还跟着一堆士兵。
陈欣悦握剑的手心直冒汗,先生刚走,家里就进了蟊贼……
走到西院门口,她心思一动,身后的两名军士便冲进了厨房。而她自己则提剑紧随其后,剩余的军士守在门口,毕竟厨房不大,容易施展不开。
只听到霹雳乓啷一阵碰撞声,门板倾斜,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一个踉跄跌坐在台阶上。
一个中年秃头男人,农夫打扮。
少女长剑出鞘,直指他的脖颈。
李观棋心底一沉,心说还好自己没跳,不然自己的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说不好还得被切片处理。
“你是何人?”少女的质问声异常清冷。
张泉看到周围的军士,腿肚子直打哆嗦,心底也有些怒气,这自己妥妥的受害者啊。
“张……张三,别冲动,别冲动,我就想找点吃的。我可以付钱,我手机丢了……你们导演呢??咔!咔!快咔啊!”
李观棋听到手机一说,心里咯噔一声,呆立原地。
“李观棋!李观棋!”
隐约间,李观棋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身后仿佛有人在推他,要把他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