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将你带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着很多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有一个人类?”史丹利的眼神里仿佛就写着“不信”二字。
“不是很多,是数不多来。就像是虫卵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数不过来。”千叶夏子目视着前方,仿佛前面那些一排一排的玻璃瓶子一样的潜意识选课仪器就是那里密密麻麻的气泡。
余子峰能够根据千叶夏子的描述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一个幽深的隧道里,地上布满了一个一个圆形的气泡,就像是某种生物排下的卵,它们之间连接着一些触手,那些触手看起来还像是章鱼的爪子,黏糊糊的。
“后来呢?”维斯顿问道。
显然,维斯顿也对千叶夏子的讲述充满了兴趣。
从一件小的细节上就能欧看得出来。
这时候,他的那两个沃奈星人同事已经每人听完了两三个其他的同学的潜意识描述,并打发他们离开这里了,而维斯顿负责的这个千叶夏子还没有讲完。
而且千叶夏子出来的相对比较早。
“后来,他们那些在海水里可以自由呼吸的人,给我也安排了一个位置,并将一些触手和我所在的气泡连接在一起。”
“我预感到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拼命挣扎,拼命呼喊,拼命询问,拼命求饶……,结果都是于事无补,他们没有理会我,也没有和我说任何话,甚至他们之间也没有怎么张嘴交流。”
“仿佛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工作,而我只是流水线工作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产品而已。”
“我绝望了。”
“筋疲力尽的我直接瘫坐在气泡里,而我其实就是悬浮在气泡的正中央,地球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
“那时候,我感觉地球都对他们无能为力,更何况是我。”
“他们将那些黏糊糊的触手连接好之后,那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就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
“她的眼神仿佛有一种牵引的力量,让我低着的头不得不抬起来。”
“我同样也看向了她。”
“那一刻,我还抱有一丝侥幸。”
“我觉得任何一个雌性生物都具有这高尚的母性。”
“也许她是善良的,她幻化出来的形象是那样的美丽。”
“雪白的脸蛋上没有任何瑕疵,就像童话里白雪公主。”
“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瞳孔里的花纹都是那般美丽。”
“但她并没有向我开口说一句话,哪怕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她只是那样凝视着我的眼睛。”
“当然,她在凝视我的时候,我也在凝视她。”
“她的眼睛虽然美丽,但她的眼神非常有压迫感。”
“我想转过头去,或者低下头去不去,但我感觉我脖子上的神经已经不受我自己控制,我确定我的大脑已经下达了对那些肌肉的指令,但我的脖子纹丝未动。”
“我像是一个头部以下全部瘫痪了极高位截瘫。”
“后来,我连眨动自己眼睛的权利都没有,我的眼皮都失去了控制。”
“就连我的瞳孔都没有办法自主收缩,我只能凝视她的那双眼睛。”
“那一刻,我感觉她不再美丽。”
“不再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而是像极了拥有黑魔法的女巫。”
“是的,她像极了女巫。”
“她的眼睛不再是蓝色,而慢慢变为了红色,是那种血红的颜色。”
“我甚至能够看清她眼中每一个血丝。”
“我就像凝望着一个红眼的女巫,恐惧重新占据我的大脑,但我现在无力挣扎,也没有权利挣扎。”
“因为我身上所有的肌肉已经不再受到我的神经控制。”
“我感觉自己那时候比霍金先生还要难受。”
“最起码,他那时候还有灵活的手指。”
“而我,连手指都没有。”
“我就这样看着她,褪去了幻化的虚壳,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白色的皮肤迅速变成了绿色,看起来像是蛇一样的冷血。”
“她的头很像一条大蟒蛇,但长着蝙蝠翅膀一样的耳朵。”
“她眼睛发出一种红色的光芒,好像那种光芒直接射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想,那时候如果有人站在我们侧面看,一定能够看到我和她的眼睛之间连接红色的光芒。”
“我害怕极了。”
“我的肉体虽然失去了控制,但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抖。”
“我开始渐渐失去意识。”
“我的眼睛因为一直就那么睁着,所以很快就变得非常疲劳。”
“慢慢的,我感觉自己快要看不清了。”
“就快要看不清这个世界。”
“但是,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更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的现象。”
“什么现象?”余子峰捧哏很及时,没有让想要卖个关子的千叶夏子得逞。
看得出来,千叶夏子在讲述自己这些可怕的经历的时候,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可能这就是分享的力量吧。
余子峰这样想到。
千叶夏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仿佛是在极为珍惜地感受这种神经可以操控肌肉的美妙感觉。
人总是这样,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的珍惜。
很多人没有瘫痪过,肯定不明白自己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这钟痛苦;也肯定无法理解自己能够掌握自己身体的这种喜悦。
但千叶夏子仿佛非常珍惜这种感觉。
余子峰能够体会得到她的这种心情,也在这时候才明白千叶夏子为什么在上武术课的时候看起来是那样的兴奋。
像个不知道累的机器一样兴奋。
……
“我在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了我自己。”千叶夏子说道。
凯文皱了皱眉头表示没有听明白千叶夏子话里意思。
“看到了自己?”凯文疑惑道。
千叶夏子点点头:“是的,我看见那个丑陋的蛇头人不见了,我在凝视着气泡里无法动弹的自己,而我就是站在外面的那个蛇头人。”
“我和她之间,感觉好像做了一个视角的转换。”
“我感觉我才是那眼睛发出红光的蛇头人。”
“虽然那是我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才感受到的。”
“但那种感觉无比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