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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吕建保明面上的支持,宋广田的胆子大了起来,很快就将一共五十多条凳子、四十张椅子,一股脑地送到了放映厅。
“感觉有点多,用不了啊。”张本民挠起了头,“这都将近一百张了呢。”
“屋子里能摆得下就成,没准还不够用呢,要是人多了,那还得卖站票!”宋广田笑道,“俺有数的,没超过一百张,对外就说几十张。还有,这是乡里按照政策给你的扶持,你还担心个啥?”
“反正你那边要安排好,甭让人捏住话头,为这点事犯不着。”
“没事儿,说到底不就是点旧椅凳嘛,又不是新买的,属于充分利用陈旧物资,妥当得很!”宋广田说着,看了看门口,道:“放映厅起名字了没,是不是得弄个门头牌?”
“有名字,叫‘本民放映厅’,门头牌已经订做了,估计今明两天就能挂上。”
“行,挂牌的时候跟俺说一声,得放点鞭炮整个动静,图个吉利!”
“闷声大发财,挂牌就不放鞭炮了,等开业时在一起放,多放点也成。”
“也好,你说咋样就咋样!那俺先准备着就是,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的确,马上进入六月,开张在即。
张本民去县城又买了台电视机,北京牌的,连同果园里的那台熊猫的,两台都拖了过来,刚好一个房间一台。
宋广田又来了,说有个意外好情况,他在订花篮的时候,乡党办主任找到了他,说党办要送几个花篮,还要送两盘三千响的鞭炮。
很显然,方见昆也开始示好了。原因有两个,一是前期的“交锋”中,他觉得张本民还真是不一般,二是前段时间他暗中帮张本民的父亲张戊寅平反时,了解到事情还挺复杂,背景有点深,他还探不到底,换句话说,就是张本民的身后关系的确够特别,好坏暂且不讲,反正值得交往,所以,他安排办公室,也要置办点东西,以示庆贺。
此事让吕建保心里有点酸意,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方见昆是书记。可不管怎么说,心里憋着口气,一定得盖过方见昆的势头,于是决定,在“本民放映厅”开业那天,要亲临现场祝贺,以示重视。
宋广田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张本民,兴冲冲地说开业那天还得好好策划一下,要更像样一点。
没想到张本民却皱起了眉头,“恁么一来的话,会造成方见昆的不满,吕建保想过没?”
“管他呢,那是他们的事。”
“但最后会变成俺的事。”张本民道,“你不想想,方见昆对吕建保有意见,肯定会想办法刺挠他,凡是他支持的,方见昆都反对,凡是他反对的,方见昆会都支持。假如方见昆看吕建保恁么看重俺,那会不会把矛头对准俺呢?”
“哦,还真有可能。”宋广田咂吧着嘴,“那咋办,也不能说不让吕乡长来吧。”
张本民好一会没说话,但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好在是,俺跟方见昆之前交过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也就是说,就算他对吕建保有意见,应该也不会转到俺身上体现出来。”
“就是,你啊,是多想了!”宋广田一下也轻松了起来,笑道:“这样吧,俺给个建议,开业时搞个剪彩仪式,让吕乡长动动手就行了,然后简单看一看就完事,其他比如就餐啥的就免了,尽量不复杂。”
“嗯,可行!”张本民一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你再费费心帮筹措一下。”
宋广田很乐意,回到办公室就安排了下去。
很快,到了六月六日开业的日子,一切都很顺,气氛热烈。
吕建保红光满面,剪彩鼓掌、现场观摩,同时不断与张本民交流,寄予厚望。张本民表现得也中规中矩,说很多感谢的话,还进行了一番表态,说一定不辜负领导的重视和支持,争取做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赢。
张本民的表现,让吕建保特别满意,回去后他问宋广田,不知张本民是否愿意到大院来上班。宋广田实话实说,目前还没有,但张本民也说过希望能给他留个地方。
吕建保眼睛一亮,说张本民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做他的贴身秘书,然后过两年就让他做乡长助理。
宋广田是真心为张本民高兴,他忙不迭地跑到放映厅,把这个在他看来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说了。
张本民听后很平静,慢慢摇了摇头,说他还真不想那些事儿,大院里的生活不适合他,至少目前是这样,至于以后会怎样,那还说不准。宋广田点点头说明白,也就没再多讲,刚好这会儿张本民也忙,要招呼着来客。
开业前三天,免费,一些好热闹的人纷纷前来。张本民也动了点脑筋,把椅子摆在最好的位置,先到先坐,而且还能领到一支香烟。
就这样,没用两天,人气就火了起来。到第四天开始收费时,一晚上就进账十多块,其中居多是看单场的。张本民相信,马上射雕开播,到时会有一大批人愿意先交一块钱,可以连看一个星期。
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形势好得都有点出乎意料。射雕播放了几集后,两个放映厅几乎是满座,再后来,附近村上的人也都赶了过来,结果还真是卖上了站票。
然而,麻烦事也随之而来。
华子出动了。
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看到张本民搞的放映厅真是有利可图,便把老批发部的临街门面租下了两间,也搞起了放映厅,而且一上来就打起了价格战,五毛钱看四晚。
张本民一看要是这么瞎操蛋下去,那利润就薄多了,琢磨了一番后,先找华子他三叔范得友。
范得友知道为何,但也很无奈,说他并没有食言,确实是压住了华子没有闹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华子刚出院那几天,情绪很不稳定,说要跟你干到底,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他说道,“那个傻玩意儿整天抱着气枪,说要打你。俺一看那可不行,就把他的气枪夺下来砸成两截,要不一个不留神让他得逞了,猫在路边对你开枪,那还真不是个事。”
“哦,那你确实出了大力。”张本民点着头,“实打实地说,华子现在也搞放映厅,其实没啥,生意嘛,哪里都存在竞争。俺的意思是,他争不过俺,对抗下去到最后,他会疯掉的。”
“这事俺不是没劝过,但没劝住,华子对俺说,正儿八经地做个生意也不行?你说,俺还能咋办?”
“不怪你,该做的你已经做到位了。今个儿俺找你,其实就是想让你给华子提个醒,不是俺心眼小想搞独家经营,而是不想他搞啥价格战,那样就没意思了。”张本民道,“长远不说,至少一年时间内,观众还是很多的,按照俺定的价格,即使再开两家,也都还有钱赚。可华子呢?不讲武德,上来就五毛钱看四个晚上,那不是拆俺的台么?这样,拜托你转告一声,如果他还是不知错,那他会输得很惨。”
范得友一脸难色,点了点头。
张本民看了,知道没戏,但也没多说。回去之后,就等了一天,知道华子那边还是五毛钱四晚没改,第二天就挂出个大牌子,晚上看电视免费!并且当天就去了趟县城,买了一台录像机,又租了十盒录像带,回来后腾出一个房间,专门放录像,卖票收钱。
八十年代的录像厅,有着太多的回忆,拥挤的空间、闷热浑浊的气息、呛人的烟味,在很多人的脑海中一生都无法磨灭。所以,张本民上来就大拿一把,五毛钱看一天,十部片子循环播放。
一时间,录像厅人满为患,很多人排队等着空位。这样,张本民也不急着去县城换新带子,两三天才去一次,反正不缺看的人。
这么一起来,华子受不了了。没底子,靠不起,有时两天都没个观众。租房子、买电视啥的钱,都是借的,后期没了来钱路,根本就撑不下去。
就这还不算,张本民觉得既然已经出手,干脆就一棍子打到底。于是,在到县城换新录像带的时候,去找了趟宋为山,请他以后帮帮忙,到录像厅换带子,利用班车带去带回。
虽然要在车站和租录像带的门店之间奔波,但宋为山还是很痛快地满口答应了,因为他把张本民当成恩人一样看待。张本民是知道原因的,那就是郭爱琴的工作调动一事,已经在林栋效的努力下妥善解决,宋为山和她已经不用两地分居,相对而言家庭稳定性就大多了。
也因此,张本民说每月会给宋为山一定的报酬时,他很是坚决地拒绝了,还说要是给报酬的话,他就不帮忙了。
既然如此,张本民也就作罢,但末了又告诉宋为山一个消息,说当初路上拦截打他的人找到了一个,就是在屏坝街上开放映厅的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