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苏天启微微偏过头,试图从车厢中人们的缝隙里看见前面的车厢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一对中年夫妻,又越过桌椅与行李箱,然后是列车那头的门,随即看见了一道黑影自人群中匆匆挤过。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以及背后追赶者的叫嚷声,看样子是一个人在前面跑,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也在不断提醒他们距离苏天启很近了,果然没过几秒,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已经冲到了苏天启身前。
然而苏天启所站的厕所门口恰巧位于整个车厢最狭窄的位置,于是他还没来得及往旁边闪开,男人便不可避免地一头撞上了苏天启,差点将他撞倒在地。
而男人也顾不上被撞疼了的头,他又几步蹿了出去,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跑向下一个车厢。
“怎么回事啊……”
苏天启好不容易扶着厕所门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三个高声叫嚷着的男人从他身边急奔了过去,这次苏天启看的清清楚楚,三人穿着的是黑色的帝国军服。
“难道是那人没买票?不愧是帝国人,抓个逃票的都如此剽悍。”
苏天启拍掉身上的尘土,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
“刚刚那男人撞我的时候似乎身上掉了什么东西……”
苏天启弯下腰,在刚刚的混乱中被他踩在脚下的竟然是一个巴掌大小是褐色牛皮本,再仔细一看哪是本子,竟然是证件。
“好吧……我就看一下。”
苏天启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证件的皮面,里面果然是男人的各种个人信息,但苏天启往下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证件上的信息全都是帝国文字,苏天启的帝国语说的不能算太好,但作为同帝国人相处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苏天启看帝国文字还是能够大致懂得它们的意思的。
男人的职责一项上竟然用帝国语写有一行娟秀的字体,如果苏天启没有任何语法错误或者排序错误的话,它们的意思是——
“帝国皇家近卫!”
苏天启差点叫出声来,虽然他没有听说过这个职务,但既然是皇家近卫那也肯定不是一般人,而这个烫金盖印的章也不像是假的。
如果刚刚跑过去的那个男人是皇家近卫,那追逐他的三个帝国军人又是什么情况?
“不行,我得去看看。”
苏天启把证件收进自己的衣兜,往来时的车厢跑去,刚刚那几人都是往后车厢的方向跑了。
“天启,怎么去了那么久?”
还没回到座位,银烁已经迎面走来迎上了他,苏天启上一个厕所直接联系不上了,银烁怕出什么事便直接找了过来。
“银大哥,你看这个证件,刚刚捡到的。”
苏天启把男人撞他时掉落的证件递给银烁,同时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银烁。
“你说的那几个人我看见了,刚刚从咱们桌子前跑过去来着,稍等一下,我联系一下总管,他应该知道这玩意的真实性。”
银烁和苏天启一边往后车厢走一边给雪原要塞的中控室把这证件拍下来发了过去,而二十四小时不下机工作的北执自然是在看见后秒回了他们。
“你们从哪搞来的这玩意?”
北执将图片反复放大查看,结合两人的坐标位置是在帝国境内的一辆列车上,他意识到现在估计也不是细说的时候。
“我就不多问你们细节了,这玩意是真的,不管你们摊上什么事了尽快脱出来,帝国内部的事别去插手,雪原主大人也交代过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惹是生非。”
北执最后叮嘱了一句便去忙他的日常要塞管理了,而这边的银烁跟苏天启对视了一眼,最终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手上的这本证件上。
这玩意无疑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是自己留着还是交给帝国方的人都会引来大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扔到个没人的角落。
“……银烁哥,张将军和军团长都交代过我们不要在外多管闲事,你怎么看?”
苏天启这样问银烁道,银烁当然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他装作认真思考了几秒的样子。
“我记得张将军跟军团长在早年也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他们好像不把这种事叫做多管闲事,用张将军的说法应该叫行侠仗义。”
“那咱们干不干?”
苏天启看向银烁,他在询问间已经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眼神跃跃欲试。
“先去跟老妹们说一声。”
银烁招呼苏天启跟他一起走回到座位,把他们想干的事简单说明了一下。
“啊?这么刺激的事你们就光你们俩去?不是,我是说光你们俩对付的了吗?”
银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但银烁立刻把他妹妹压了下去。
“不不不,老妹,这可不是在雪原,你发个坐标就能来一群雪原士兵跟在你后面,我知道你会开枪但现在连把枪都没有,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这儿!”
银烁又恳请苏天雪帮忙看着银星不然她到处跑,同样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苏天雪明显更为稳重,考虑起事来也会更周全。
“走吧。”
两人各从桌上拿了一把餐刀藏到袖中,快步向后方车厢追去,后车厢的骚乱声还没有离的太远。
而此时,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已经挤出人群到达了接近列车末尾的位置,游客大多位于前面的车厢,后面的几节车厢空荡荡的。
“别跑!你跑不掉了!”
追赶者的叫喊声也近在咫尺,带头的帝国士兵从人群中挤出来,推开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门,他与男人的距离只有八九步。
“真能跑!你跑的掉吗!”
黑衣的士兵在提膝间已经将腿侧的匕首正握在手中,匕首锋利的刀口反射出银白的光泽,看这样子完全没有打算留下活口。
“你们究竟是谁?”
男人虽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但还是怒吼着试图问出对方的身份,只是对方仅仅冷笑了一声。
“嘿!快要死的人了就没必要知道我们是谁了吧?”
帝国士兵说话间,另外的两个同伴也从背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刚刚之所以不上只是因为一打一胜率不高,但现在伙伴来到,他便肆无忌惮地举着匕首冲向男人。
“(帝国粗口)……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男人伸手从车厢一侧的窗口旁取下安全锤,以此作为武器同三位帝国士兵且战且退。
光滑的列车玻璃反射出几人在交手间的身法,能够看的出来,男人的格斗技巧不差,但身手再好的人也架不住几人同时围攻。
“叮!”
男人侧身闪开帝国士兵下挥的一击,匕首在木质座椅上砍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他反手扣住帝国士兵没收回去的手,另一只手扬起安全锤试图将他击退,但另一名帝国士兵的刀口又挥到了,男人只好快步后退,而且是步步后退。
“唔!”
每当男人想要反击时,总会有其他人的攻击将他的反击挡回去,一来二去,男人身上难免挂了彩,手臂和前胸都流下了温热的鲜血。
手臂是为了挡开划向脖颈的刀口所受的伤,而胸前也是在刀尖即将戳中心脏之时紧急向一旁侧身才勉强没有形成致命伤。
几人从这个车厢打到后面的车厢,男人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一个不小心腹部便被一人重创,随着血液逐渐流失,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男人终于退到了车门旁,背后车门外飞速后退的铁轨和空气中飞舞的雪花片告诉男人他已经退到了最后一节车厢,而他的敌人也步步紧逼,在他的三个方向形成了合围之势。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伴随着敌人的威胁声,男人狠狠咬住牙,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脚在背后的车门上用力一蹬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一名帝国士兵在接近男人的时候被甩起的安全锤砸中了头,当即被砸翻在地,而剩下的两名帝国士兵从左右两侧夹住了男人,用手中的匕首不断捅入男人的身体。
棉服中的棉花被拔出又捅入的匕首带起,地上也印满星星点点的鲜血,男人咳出一口血,染红了他的前胸。
“了结他。”
帝国士兵对同伴说道,他的同伴用左手扶住男人的肩膀,手中的匕首顶到了他的前心口。
然而就在他将要把刀尖捅进男人的心脏时,他们的背后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怎么会有游客来后车厢?”
一名帝国士兵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靠近,但他还没反应过来,银烁已经用他的长腿甩出一记鞭腿把帝国士兵扫到了一旁。
那把匕首也在电光火石间被苏天启一把夺了下来,苏天启在夺下武器后立刻后撤两步同帝国士兵拉开距离。
“怎么了……”
刚刚被男人用安全锤打翻在地的帝国士兵刚想爬起来又挨了银烁一记胳膊肘再次倒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知道你们惹上了什么事吗!”
半路杀出两个人来,这下该轮到帝国士兵们质问了,但既然苏天启和银烁已经提前戴了口罩,甚至还把刚刚从餐车上买的雪地护目镜也戴上了,那么根本就连话都不必多说了。
银烁抡了抡手中的安全锤,这玩意用大了劲连钢化玻璃都能击碎了,一时间银烁感觉还挺顺手。
而苏天启在那两名帝国士兵还未出手时便猛地将袖口内藏的餐刀甩了出去,只见银光一闪间,苏天启的身形便跟在餐刀后出现在了敌人面前。
餐刀没开刃,苏天启本就没打算用它充当利器,只是借助它吸引敌人的目光短暂离开自身,随后一个绕背用肘击拍晕了第二位帝国士兵。
银烁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机会用安全锤砸晕了仅剩的帝国士兵,他跟苏天启走到男人身前,蹲下身子检查了男人的伤势。
“一共三处贯穿伤,就算没有直接的致命伤,失血这么多也救不回来了。”
银烁摇了摇头,看来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先生,你刚刚掉的东西。”
苏天启把证件塞到男人颤巍巍的手中,但男人甚至没有力气握住证件,深褐色的小本子掉在地上,被血泊染红。
“咳……咳……”
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从他的喉咙涌上来,让他的语句变得模糊不清,本就听不太懂帝国语的两人更加无法理解男人在说什么。
“银烁哥,他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哎你还有力气吗?写下来。”
苏天启着急地从地上捡起男人的证件,但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笔,然而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不断颤抖的手,用蘸血的指尖在证件本上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和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母。
还没写完,男人已经坚持不住倒了下去,银烁再用手去探试时,男人的鼻息已经几乎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