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走过没有路灯的小道,附近的建筑物像是许久没有翻新了,带着一种年代久远的气息。
这里没有着游乐园内部的繁华,反倒是透露出一种来自于黑暗深处的腐朽。
与那边长刺的红玫瑰不同,玫瑰的刺是浪漫爱情所带有的锐利,荆棘在这里生长蔓延,在这片游客们看不到的地方。
周围的红砖房上多有破损,被雨水冲刷的变了色的断砖镶嵌在墙壁上,褪了色的壁纸上也多了几道划痕。
老鬼从西服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骷髅面具,在扣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呼吸到了熟悉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这只量身定做的战术面具带有降噪功能,原本因为距离而消失的游园歌声又再次响了起来,接着上一段传到了老鬼耳中。
“快快请你现在就喜欢上自己吧”
“曾经向着炫目的光芒跪下祷告”
“想要伸手抓住却触碰不到”
“留下了的只有孤单的躯壳”
“如今抱着零散的锈块围成心”
“却遗忘为什么在这儿”
两位身着鲜艳演出服的游乐园演员经过老鬼,他们侧目看了老鬼一眼,但老鬼刚好把手揣在兜里,演员们没有看见老鬼的戒指。
“(北方联合语)嘿,别愣着,愚者先生让我们回去集合,演出要开始了。”
两个戴着面具的演员对老鬼催促了一句,便匆匆往那边的圆顶建筑走去。
老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骷髅面具,看来那俩演员是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人了。
“而且……这些演员看上去有些不正常。”老鬼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位演员,虽然夸张的演出服令他们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但这两人整齐迈出的步伐和并排行走的距离却表现出一种肃杀感。
而且这些家伙,说的明显是自己的母语,那是早已消失的语种,自从北方联合国解体后,现在的黑帝国便取代覆盖了北极圈原本庞大的红色帝国。
“不仅是这些演员,这个游乐园本身就透露着一股诡异感。”
老鬼把手上的戒指取下,快步走向游乐园西南角的圆顶建筑。
“欢歌而又雀舞”
“其实一无所有”
“牵手蹦跳余留”
“欢笑着但还盲目着”
“浸在早已陈旧的荣光”
“与腐臭的雨”
老鬼看见前面的两个演员推开一侧的小角门走了进去,于是他也跟在后面进入了这座建筑。
他看见旋转而上的台阶通往二楼透出微弱黄光的屋子,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面容僵硬的木偶,细线将它们吊起来,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在黑暗中向下笑着。
老鬼的双手已经把身上藏的两把折叠式微型冲锋枪拿了出来,走到时候太快,一个多的弹夹也没多带,左手三十发右手三十发就是全部的弹药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往二楼的台阶,第一级台阶便在老鬼的脚下发出了一声实木腐朽的吱嘎声。
二楼的门锁似乎是坏了,橘黄的光从合不上的门缝中透出来,里面貌似人不少,说话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坐在门口的人似乎是听见了门外的老鬼,他直接打开门,老鬼的影子被灯光拉的老长。
那人戴着一张覆盖上半张脸的带紫色羽毛装饰的白色面具,面具下海蓝色的瞳仁注视着老鬼。
老鬼没有犹豫,立刻走进去往一个空位一坐,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带着面具的演员,多老鬼一个他们也看不出来。
坐在这群人正中间对着门的那位男性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愚者”,老鬼看见他穿着一身带有火焰纹的长袍,戴着一张流火黑面,双臂上还缠绕着黑色的锁链。
根据塔罗传说,世界上的圣遗物掌控者便有一位愚者,在他的爱人死去即将被天使带走时,他选择了与天抗争,他用黑色灼铁打造的愚者之锁将爱人的灵魂强行束缚在了地面上。
传说自然是传说,但愚者这一形象却在从古至今无数人身上出现过,代表为了爱情不惜逆天而行的人。
“都来了吗?魔术师,去门外看着,我们接下来要开会了。”
听到愚者的话,一位带着黑色绅士帽、带黄金手杖的魔术师从座位上走到门外,似乎是去放哨去了。
“大门已经关闭,我们的计划非常成功。”一位穿着紫色法袍的男人把那张宣传单放在自己面前,那张传单上写着为了回报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海岸佣兵游园免费。
“总共进来了两百多位海岸佣兵,滨海新市几乎超过一半的海岸佣兵都进来了,但普通游客也不少,我们不能伤及无辜。”
“都准备好了吗?”愚者看向在场的演员们,他们纷纷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会死,会牺牲很多很多人,即便如此,你们还要去吗?”他又看着现场的所有人问道。
“准备了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我们每日都过得煎熬,面具能挡得住苦涩的表情,但我们不能一辈子戴着这笑脸生活!”
一个演员竟然从桌子底下拿上来了一把步枪,这绝对不是普通游乐园该有的火力配置。
“命运之轮和祭司那边已经就位,魔术师也已经把他的那些小伎俩准备好了。”愚者似乎是他们中的头目,将进度报告给了现场的所有人。
“根据计划的第一步,我需要你们混进游客里,然后在暗中把普通游客和佣兵分开。”愚者说着,已经有许多演员将遮住脸的面具脱下,他们换下鲜艳的演出服,看上去的确跟游客差不多。
摘下面具的第一批人率先撤离,老鬼也跟着他们从后门走出了圆顶建筑,这里竟然隐藏着一条小道,通向所有游园设施的后台。
“嘿,藏好你的武器,还没到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旁边伪装成游客的演员用指节敲了敲老鬼手中的微型冲锋枪。
老鬼看见一条长龙过山车带着尖叫声从他上空经过,烟花紧跟着过山车在空中绽放,将各种颜色的花火洒向各处。
“打开那闪烁的冷光”
“我很高兴成为你的奴仆”
“渐渐请忘掉我最初的样子吧”
“也许”
“你曾经跨过那生死别离的一条不归线”
”或者”
“海面随着夕阳落下倒映着你那残破的身影”
“而是否”
“好像将看到了的所有刻入了遗忘的残垣”
“呵呵到最后我也讨厌我自己啊”
舞台上的女演员旋转歌唱着,台下的观众们欢呼尖叫着,将亢奋的气氛抬到顶点。
演出厅中,褐色头发的男演员双手抛出五个彩球,在手中倒替的彩球逐渐越转越快形成了一个颜色变化的圆环。
“嘿!看我!看我!”他尖叫着,手上甩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人们为小丑的手技而鼓掌,而小丑突然手一滑,五个球挨个砸在了自己头上,他露出了一脸痴相,冲观众挠挠头。
“哈哈哈……”见到小丑的丑态,观众们笑得更开心了,这也是小丑想要的效果,气氛他带到了,剩下的就交给接下来的表演者了。
“(皇家语)ladiesandgentlemen,mydearfriends,welcometotheparty!”
小丑往自己身后的披风里一摸,竟然提出了一只绿色的水桶,他将空空如也的水桶向观众展示了一下,然后带着它一转身往下一倒,四把锋利的尖刀便从桶里掉了出来。
“接下来,我将有请我的助手上台表演。”他指了指高台后,此时那里干冰弥漫,一个身穿高跟鞋的妙龄女郎踏着白茫茫的雾气走了出来。
人形靶缓缓从台上立了起来,女郎站在人形靶前方,小丑抓起地上的四把尖刀做出了一个瞄准的姿势,看样子是要做投掷飞刀的节目。
只见他投掷出了第一把飞刀,刀刃划过一道弧线,钉在女郎的大腿之间。
“我要给自己增加一些难度。”小丑说着跳起来一米多高,在空中投掷出来第二把飞刀。
第二把飞刀在空中旋转着,嘟的一声插在女郎腰侧旁边的靶子上。
而第三把越来越惊险,小丑抬起一只脚从自己胯下投掷,第三把飞刀直接插在了女郎的脖子一旁一寸处。
“这是最后一把了。”小丑抛了抛自己手里仅存的最后一把飞刀,他慢慢侧过身子,竟然背对着女郎甩出了最后一把飞刀。
观众们甚至以为小丑的这把刀会直接脱靶从靶子旁边飞过去,但在他们的注视中,那把飞刀竟然直接钉在了女郎的心脏位置。
鲜血从女郎的口中喷涌而出,她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头也慢慢低了下来。
观众席上顿时一片晔然,难不成是小丑手滑了,真把自己的助手杀死了?
“哎呀,我杀人了!”小丑双手抓着自己头发蹲着,不过这表现过于浮夸了,观众们知道他还在表演,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小丑走到妙龄女郎旁边,他伸出手把插在女郎胸前的飞刀拔了下来,女郎竟然深吸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当然,这是个魔术,我的刀杀不了人。”小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向着台下一鞠躬。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试试!”一个座位上坐着的男人冲小丑喊道,那是一个摘下面具的演员。
有男人一带,不少人都跃跃欲试的想要被小丑刺一刀试试。
“当然可以!大家都开心的才是演出嘛,不过中刀的时候你们可别突然醒过来哦。”小丑笑着挑选了四名观众上台,并将他们绑在了竖起的人形靶上。
这四位里有两位海岸佣兵,一位普通游客和一位演员,小丑笑着把刚刚那四把刀再次举起,瞄准了这些人。
那名普通游客笑着看着周围的人,突然,第一把飞刀直接击中了第一位海岸佣兵的前胸,他甚至听见了一声刀刃破体的撕裂声。
鲜血从佣兵的口中涌出,跟刚刚女郎的反应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第二把飞刀也到了,它竟然直接击穿了第二位海岸佣兵的头颅将他钉在了人形靶上。
“啊……啊啊!”游客吓得尖叫连连,这怎么看都太真实了,那边两个就跟真的死了一样啊。
而第三把刀此时也飞了过来,在舞台灯的照耀下旋转着向自己飞来。
“救命!救……”飞刀在游客喊叫的时候击中了他的肚腹,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刀刃在击中他的一瞬间收了回去,挤破了里面隐藏的血包,溅射了一地鲜血。
游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紧紧闭着眼不敢发出声音,他看见第四位中了刀的也跟他一样闭着眼,不过偷偷冲他笑了一下。
“什么嘛,果然还是演出,真的以为要死了。”游客感觉靶子带着自己往后慢慢倒下,然后带着他到达一个小房间里,由工作人员把他带回了观众席。
“嘿老兄,我刚刚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见到那摘下面具的演员也跟着他回到了观众席,他忍不住向演员抱怨道。
“说不定咱们还真死了一遍呢,哈哈。”演员笑着坐回座位上,下一场表演他仍然会坐在这里,下下场、第四场、第五场直到嘉年华结束他都会坐在这个位置。
游客没有看见,两具海岸佣兵的尸体已经被扔进了舞台后的碎尸机流淌进了游乐园的下水道。
四把飞刀,两把是真的,两把是假的,只不过小丑分辨的出谁是佣兵谁是游客。
“真是漂亮的一刀。”表演结束后,在后台,女郎冲小丑鼓掌道。
“咱们已经尽可能削减敌人的数量了,但一场表演最多只能解决两个佣兵。”小丑看上去还是有些沮丧。
“已经很棒了,应该说我们这一关就能成功击杀两个,往后还有十几个同伴的表演呢,三天的筛选,不会有敌人能活着走出这座游乐园。”
女郎看起来开心极了,她将飞刀上的鲜血在水池中洗干净,然后补了补自己脸上的妆容。
再多的粉饰也只能做到将女郎脸上的疤痕掩盖到若隐若现的程度,帝国的海战军刀过于锋利,那是无可愈合的伤口。
身后的小吊钟发出了清脆的钟声,提醒着两人休息时间的结束。
“来吧克莱因,下一场演出要开始了。”女郎和小丑掀开幕布走上舞台,只剩下后台洗手池中殷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