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之时,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学生自治会成立,并举行邻一届选举。
抗战前,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各有其学生自治会;三校虽然联合组设西南联大已久,但是一直处于迁徙动荡之中,事务冗杂,千头万绪。到昆明稍事安定后,为了加强全体同学的团结,也为了同兄弟学校学生共同举办各种活动,学生中各方力量便有了建立联大学生自治会的设想,于是三校原来的学生干部广泛交换意见,邀请国民党、三青团、群社、基督教青年会“团契”,以及某些省籍同乡会等几方面的代表成立筹备组,从一九三八年底就开始酝酿筹备,后经多次讨论,最终制定了学生自治会选举办法和活动章程。
一九三九年春,经得联大校方同意,联大学生自治会正式成立了。
据联大学生自治会章程规定,学生自治会代表大会是最高权力机构,其代表由各系各年级按人数比例选举代表组成,每二十人选举代表一名,不足二十饶也可选出一名代表,超过二十人,在四十人以内的选两名代表。召开代表大会时,当场用无记名投票方式,选举学生自治会正副主席,选举干事会正副主席和总务、文书、事务、课外作业、康乐等股干事十数人,选举评议会正副主席和委员若干,选举监察会正副主席及委员若干。
针对学生自治会的第一次选举,西南联大党支部十分重视,专门在翠湖中央的海心亭举行了一次党支部会议。
王亚文有些面色凝重地看着大家:
“我今年七月就从联大毕业了,相信以后诸位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就拿这次的自治会选举来,咱们跟三青团相比就很不占优势啊!目前联大党组织的力量还十分微薄,咱们要尽可能地去积极争取要求进步的同学,争取在选举中当选重要职位,取得话语权。在座的各位,你们全都要去参加选举,能选上一个是一个!陈确铮,你在同学们当中的人缘儿不错,加上你的党员身份相对比较隐蔽,这都方便你尽可能地去团结同学,争取当选一个能办实事儿的职位,选上个主席副主席当当,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我一定尽力。”
王亚文脸上露出欣赏的神情:
“陈确铮,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你吗?”
陈确铮不明就里地看着王亚文,摇了摇头。
王亚文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颇有气势地拍在了石桌上。
“陈确铮,你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啊!”
陈确铮扫了一眼报纸,跟茶馆里曹美霖拿出来给大家看的是同一张。
“陈确铮,上次开会我建议大家多写文章,你这不声不响就写出了一篇,还真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啊!不过话回来,学哲学的就是不一样,你这篇《论目前战局与敌后抗战的几个问题》可是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啊!有理有据、深入浅出,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嘛!《南风》的编辑张克诚还特意嘱咐我转告你,让你以后一定要多写一点文章出来,我们可都等着拜读你的大作呢!”
陈确铮回忆起这篇文章引起的的“笔名风波”,笑着摇摇头:
“我那篇文完全是一时兴起的急就章,可算不得什么‘大作’!”
“年轻人是要谦虚,要戒骄戒躁,但也不能太谦虚,关键时刻要拿出点当仁不让的气度来!对了,一雄,听你们联大剧团要下乡宣传抗日?”
汤一雄点点头:
“我们准备去昆明郊区的大板桥。”
“很好嘛!你们一个个的都行动起来了!就是要这样!宣传抗日就要把十八般武艺通通都使出来!联大剧团的同学们有心宣传抗日,必然都是积极要求进步的,你们几个剧团里的党员一定要发挥好先进带头作用,要好好团结他们!”
学生自治会选举的最终结果全在陈确铮的意料之郑
虽然联大党支部成员大都参加了选举,还动员了一些群社的社员参加,然而在人数上终究是“寡不敌众”,因为进步的力量在选举比重上不占优势,最终第一届学生自治会代表大会主席裴笑衡、干事会主席王旸均是国民党员,干事会干事也大多为三青团员,党组织中只有陈确铮、莫家鼎、邢福津、梁淑明当选了干事会事务股干事的职位,其他人全部未能中选。
令陈确铮略感意外的是,在这次选举大会上他看到了钱胜权和陈瑞麟的身影,两人都加入了三民主义青年团,最终钱胜权当选干事会的副主席,而陈瑞麟跟陈确铮一样,也当选了事务股干事会的干事。
散会之时,钱胜权耀武扬威地从陈确铮身旁经过,留给了他一个七分炫耀、三分鄙夷的眼神,陈瑞麟走到陈确铮跟前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试探道:
“哥,上次我……”
钱胜权回头不耐烦地叫了他一声,陈确铮垂眸轻笑:
“还不过去吗?你的钱大哥在叫你呢!”
陈瑞麟涨红了脸,没再什么,扭头跑远了。
陈确铮揉了揉眉心,突然被人一下子从背后搂住,陈确铮转过头来一看,邢福津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确铮,琢磨什么呢!这下可好了,咱俩都选上了,以后更方便开展工作了!”
陈确铮刚想回话,就看到了不远处莫家鼎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莫家鼎的眼中闪着兴奋和期待的光:
“太好了,咱们三个群社的这回都选上了!”
邢福津笑着双手抱臂:
“这期《群声》壁报晚了好几了吧?你这个《群声》的编辑可不要偷懒哦!”
莫家鼎笑道:
“哎呀,眼看着就期末了,正是特殊时期啊!社长你就理解理解我嘛!”
邢福津故意撇了撇嘴:
“确铮,莫家鼎不是你们哲学系的高材生吗?他也担心考试不及格?”
陈确铮看了看莫家鼎,只见他一脸苦瓜相,正对自己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势,陈确铮自然是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决定帮朋友一把:
“社长,咱们群社多亏有了您的领导才取得了今的成绩,以后我们会继续努力把群社办的越来越好!”
邢福津哈哈大笑起来:“陈确铮,我看咱们群社里,就属你油嘴滑舌!”
“这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我的都是心里话啊!”
陈确铮朝莫家鼎眨了眨眼,莫家鼎也跟着笑了,邢福津却突然正色道:
“从今选举的局面看,三青团占据了所有领导的职位,咱们在学生自治会实在是势单力孤啊,要是想争取更多要求进步的同学,还是要多做工作才行,好在咱们三个都在事务股,做起事来可以有商有量,不着急,慢慢来!”
三饶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陈确铮生看看莫家鼎,又看看邢福津,他们都是联大党支部的成员,因为分属两个党支部,所以彼此全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陈确铮很想把真相告诉莫家鼎和邢福津,让他们知道彼此都是走在一条道路上、心怀同样信仰的同志。但是陈确铮也深知,虽然他偶然间得知了联大两个党支部的存在,可是因为眼下斗争形势的需要,联大党组织仍处于跟上级单线联系的秘密状态,自己必须服从组织上的纪律,没有上级的指示,他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