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做酸菜牛肉米粉,水引饼虽好,但口感不够细滑。”雨轻淡笑着说。
萍姑觉得新奇,但又不知该如何做那米粉,若是问多了,恐怕这几位小郎君嗔怪。
“这里可有笔墨纸砚,我可以把米粉的制作方法写下来,你自己慢慢研究好了。”
萍姑甚是高兴,急忙命小二去柜台取来纸笔,看着雨轻用小楷写了满满一页纸,她的眼神里满是叹服。
眼前的小郎君姿容俊美,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好听,完全没有其他士族子弟的那种高傲,待她甚是亲和友善,能亲眼见到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她感到万分荣幸。
“你就照着这上面的方法试着去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家的食肆就会在荥阳地界打出名气来的,到时若能吸引附近的名士前来捧场,我想也不会再有人敢来这里闹事了。”
雨轻说话时显得沉着而自信,如春波秋水的明眸里,依稀荡漾着几许期盼。
“神仙小郎君,我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姑,出言粗鄙,不知道该如何谢你。”萍姑颔首道。
雨轻听她称呼自己为神仙小郎君,不禁扑哧一笑,偏头瞧着身边的陆玩,说道:“你最应该感谢的人可是他。”
陆玩却无意理会,只是站起身,对郑卓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城了。”
“嗯。”郑卓点头,哂笑道:“神仙小郎君,这热闹也看过了,是否该回去了?”
雨轻眨着眼眸,朝萍姑略笑了笑,便跟着陆玩他们走出食肆,来到自家牛车旁。
“请留步!”
循声而望,却见萍姑抱着一个坛子,疾步走来,堆笑说道:“我知道像你们这般尊贵之人,自然什么也不缺,不过这坛子酸菜是我亲手腌制的,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收下。”
站在旁边的顺风赶忙接过来,笑嘻嘻道:“老板娘有心了,多谢。”
“你做的酸菜很好吃,改日若有机会,我还会再来光顾的。”雨轻微笑点头。
他们几人分别上了牛车,雨轻又掀起车帘朝她挥了挥手,望着两辆牛车渐渐驶远,萍姑驻足良久,心道:真不知他是谁家的小郎君,模样好,性情也好,人都云卫玠乃洛阳第一俊美,会不会就是他呢?
牛车辘辘,车帘飘动,雨轻朝外面望了望,略微皱眉,问道:“士瑶哥哥,你的那些随行护卫怎么不见了?”
“我让他们去办事了。”
陆玩阖上双目,回想着方才在食肆里打斗的那两人,觉得有些奇怪。
若说他们是绿林中人,似乎又有些素养,懂得把握分寸,而且在明知那梁有财是荥阳太守府里管事的情况下,仍是无所忌惮,可见他们是很有底气的,至于这底气是从何而来就得查上一查了。
而且据南云所掌握的线报来看,杨霄或许就藏匿于洛阳附近的某县之中,因为距离洛阳越近,越能更快更清楚的探知到洛阳城内的动静。
“哦。”雨轻点点头,笑道:“老板娘是有些凶悍,说话直爽,不过心眼挺实的。”
陆玩不答,仍旧闭目。
“士瑶哥哥,我前几日给你说的组建一支足球队,你考虑的怎么样啊?”雨轻挨近他,笑问道。
陆玩这才睁开双目,笑嗔道:“你觉得我会花时间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吗?”
“看足球比赛很无聊吗?”
雨轻摇头,表示不信,喃喃道:“到时郗遐和祖哥哥他们都会组建自己的足球队,如果士瑶哥哥觉得很无聊,那就不必参加了,反正洛阳城内还有许多士族子弟,少了士瑶哥哥,地球照样转。”
“我有说不参加吗?”陆玩略觉不满,说道:“雨轻,你之前不是给郗遐的球队取了名字,那么我的球队呢?名字可想好了?”
雨轻微笑,问道:“士瑶哥哥不是总说我学业不精,那么我取的名字,岂能让你满意?”
“能凑活着用就好。”陆玩瞥了她一眼,玩笑道:“总不能比郗遐那支球队的名字还俗气吧?”
雨轻扭过脸去,撅起小嘴,低声道:“飞遐球队,这个名字很好听的。”
“雨轻,”陆玩浅笑,“再过几天我们便回到洛阳了,你也要住进裴家了。”
雨轻垂下眼帘,想了一阵子,又抬眸说道:“如果住进裴家的话,离陆府就有些远了。”
陆玩听她这般说,不觉发笑,即便住得近,也未见她勤奋的练习书法,以后离得远了,她偷懒的机会更是增多了。
“若是在裴家住的不习惯,或者感觉闷了,你可以同爷爷说偶尔回那个胭脂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住,那里总是清净些。”陆玩提醒她道。
雨轻点头,笑道:“士瑶哥哥,你会来裴家看我吗?”
她之前暂住在左府里,由于左思和陆机私交甚好,故而有时陆玩也会来左府,可是陆机与裴家人关系一般,陆玩应该不会常来的。
“嗯,自然会的。”陆玩目光里闪过一丝温柔,说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想要什么东西,你都可以告诉我,不要再像这样只留下一封信就不辞而别。”
“士瑶哥哥,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雨轻此时的心里暖暖的,虽然母亲不在了,但是身边还有这些朋友真心的为她好,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这份美好的心情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回到洛阳,她也该去解开那些谜团了,或许她的身世也藏在其中。
对于陆玩来说,刚才那几句话埋在他心里很久,此刻才脱口而出,他是不喜欢郗遐的,更不喜欢崔意。
因为郗遐是雨轻的儿时玩伴,占据了她太多的时光,而崔意却和雨轻在临淄共过患难,尤其是在他们跳入河水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南云都有回禀过。
陆玩记得清清楚楚,恐怕崔意也快要回洛阳来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可也是无法阻止的,不过他绝不会退让,正如这纷乱的时局,他也要逐步开始涉入朝堂之争,让吴郡陆氏彻底在北方站稳脚跟.......
荥阳的天空晴朗无比,但兖州泰山却突然暴发了山洪,泰山太守羊邈心急如焚,连夜派人将此事禀告了兖州刺史,还有那封送往洛阳的加急奏折,只盼朝廷能尽快筹集出赈灾粮食。
此次灾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淹没了许多的村庄,死伤达千人,这样的情况已不是羊太守凭一己之力能够解决的事。
虽然泰山羊氏是世家豪族,能够沿街施粥,维持一阵子,以避免灾民发生暴乱,但是对泰山郡府衙迟迟没有开仓放粮,下属官员还是有颇多疑问的。
府丞大人孟广义来自寒门,与楚庆之不仅同为沂源老乡,还一起被定品进入仕途,只可惜楚庆之早亡,而孟广义为官清正,经过数年,才升至府丞,但身边的同僚多数来自士族,他根本难以融入,更是备受排挤。
昨日因为在羊邈面前提及开仓放粮之事,几名掾吏更是说他不恪守本分,妄图干涉羊太守的决定。因为府仓储粮多是用于军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允许动用的。
他此刻在书房内踱着步子,压制着自己不安的心绪。
“大人。”
这时一名年轻的掾吏走进房内,躬身施礼道:“白日里有灾民在施粥棚前闹事,我已经查清了,是因为仅靠喝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粥,根本不够裹腹,所以灾民心里有怨气。”
“这些我岂会不知?”孟广义摇头叹气,说道:“羊太守说朝廷还未下达旨意,现在不能开仓放粮,更担心开仓后会有哄抢和持强凌弱的现象出现,可是每日都有饿死街头的灾民,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不知朝廷何时会派送赈灾粮食来,至于府仓内到底储存了多少粮食,恐怕也只有羊太守自己知晓了。”
孟广义沉思一会,扭头看了看他,说道:“子修(楚颂之字),你应该留在临淄那里才是,毕竟崔家小郎君向田太守推荐了你,待在那里或可有升迁的机会,而今泰山爆发了山洪,赈灾之事繁重不堪,稍有差池,恐会祸及与你。”
原来这位年轻的掾吏正是楚颂之,虽然牛山雅集上发生了遇袭事件,但是他被擢为六品确是事实,因有崔意的暗中帮忙,田大人是有征召他,但是他并未前去。
而是选择了自己兄长的昔日好友孟广义,楚颂之深知此人刚正不阿,为了造福百姓甚至不惜与一些士族据理力争。对有如此胆识之人,他甚是钦佩。
同样出身寒门,他们心中都有许多难言之痛,彼此更能惺惺相惜。
对于眼下这赈灾之事,楚颂之也有自己的看法,羊邈无视灾民,害怕担责,一直坚持不肯开放府仓,里面必有蹊跷。派去送加急奏表的两拨人马,皆未回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