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山在温暖的的江南尤为出名,妇孺皆知,是名动江南道级的自然存在之一。
凌雪山,海拔不高,山势平缓,树木稀落几近于无,生迹寥寥,除了几种数量极为有数的生命力强悍及脚踝高的矮小灌木与零零落落的野草野花,别无活物。
如此贫瘠恶土在江南十分少见,但也不是独此一家,偌大江南,同样有与之媲美的险恶地势与厄土。
可为何独它如此出名了呢?因为它的主要名气是来源于积年不化的冰雪和其中所蕴藏的远近皆的凶险。
凌雪山山上的冰雪极为厚实,十分恐怖,厚之处最深达数十丈,在某些截断面宛如天堑难逾越,浅之处最浅也有一尺之深,淹没膝盖,皑皑冰雪覆盖了整个山野。
冰雪洁白中的整座山脉宛如包裹着毛茸茸的雪貂绒,美丽十分。
这在只有冬季才有几场微微小雪降落的江南,不啻于太阳突然间坠落于地的奇迹,更神奇的是这雪不管在哪个季节或因为什么原因灾祸都不回会增减丝毫。
曾有商贩在秋冬换季期间利用搬运装载工具从凌雪山的边缘处取冰雪冻存瓜果蔬菜过季以牟利,结果商贩刚走出凌雪山地域,冰雪在一瞬间瞬时蒸发,化为洁白的雾气拢在一起飘回原地,重新凝成雪,形与质丝毫不差。
菜贩被这突发情况弄懵了,如此反复几次才察觉事有蹊跷,当即被吓懵了,后知后觉的慌了神,惊慌失措地跑了。
这是记载于江《江南本志》里的志异小故事。
此故事槽点满满,情节转折生硬,语句多处不通,可和平年代最不缺的就是“闲人”,毕竟“饱暖思**”吗,更何况是富庶的江南。
所以它初现世惊人眼神,其中更有甚者,千里迢迢赶去凌雪山核验,结果发现此事确为真事。
当时此事曾引爆了大波的冒险者好奇心,为了寻求真相他们整装进入凌雪山中,十年间不止息,更是由此衍生出新名词——“凌雪热”,他们这群人在那时更是被统称为凌雪探秘者。
后来又历经十几年的岁月迁徙,更有能人于其中发现一个惊天大密,凌雪山中有雪无冰,哪怕有水流流过的地方也没有水结冰,可这地儿不是火山而是平原地带,造不出温泉啊。
这一发现被初证明时骇人听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无人找出其间原因,只能成为一笔饭桌上谈资,在人们的空中“滚来滚去”,再无骇人之说,徒留奇异,也再无人探究,最后不了了之。
“凌雪热”也逐渐消退,敛藏,隐匿于时间长河中,留待后人发现。
同样,如同白绒被的冰雪下掩藏着密布的尖锐碎石、巨大如小丘岩石、笔直的断崖,锋锐如利刃,凶险异常,行走其间,稍有不慎,一步错,便是生死之分,阴阳之隔。
于此。
凭人力逾越,真难如登天。
凌雪山的冰雪也不是自古而有,地方县志《江南赤水县异事载》中曾仔细概述,凌雪山原名大岩山,本是一地方世族发迹地,是一处矿藏丰富的小型山脉,被榨干油利益后废弃的采矿场。
浩元三年,六月十八,夜,大岩山于一夜之间突然天降冰雪,树木凋零,动物冻死,让本就贫瘠的大岩山雪上加霜,再无生机,只是随着时间的消磨才出现适应彻骨寒意的极少数植物,但数量稀少到趋近于无,动物却依旧是没有。
大岩山也由此更名凌雪山。
……
“莲儿,你说这书中所说的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啊。”身着暗金银纹墨青衫的俊美公子哥拿着一本名《赤水县大志》的书,摇头晃脑地向身旁落后半步着碧色罗衣的窈窕年轻女子问询。
年轻公子哥俊美得过分,姿容天赐,倾国倾城,羞煞世人三分,加之笑容亲切随和,气质阳光,极具感染力,引得赶集的小娘子频频回首,男子心生赞叹与自愧不如。
“少爷,奴婢不知,不过想来少爷定是知晓其中真假,毕竟少爷是里面行家,深谙其中三昧。”面容姣好的莲儿轻声回应道。
“哼哼,莲儿,你这才下山多久啊,马屁便拍的得如此娴熟。”年轻公子哥虽是冷哼,但轻松的语气透露着他此时并未生气,反而很开心,笑容溢满脸庞,好看得如一朵鲜艳春花。
莲儿并未言语,只是笑得花枝招展,美丽动人,如一剪秋水的眸子眯成月牙状,十分可爱。
年轻的公子哥无意间瞥见这丽容风景,心率直升,脸堂比映山红还红得晃眼。
待女子回过头来,公子哥赶紧将目光移向他处,妄想凭此掩饰尴尬。
莲儿不通世故,见此并未多想,只是催着公子哥解释其中缘由。
公子哥也就借坡下驴,给名叫莲儿的女子娓娓道来,“卖书是个细致活儿,其他行业亦然,毕竟万变不离其宗,世间一切皆有缘法可寻。卖书讲究方法,买书讲究眼缘。卖书讲究方法,你看着这本书外观雅致,一看就是在书面下过功夫的,可卖书人不开窍,《赤水县大志》,名显是抄袭官方印发的地方志书,如果将之改成《赤水神异集》,既脱其窠臼,又标新立异,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哥与碧衣的莲儿一边即兴畅聊,一边逾行逾远,既像一对挚友,又像一对夫妻,却绝对没有主仆之间的尊卑分明。
……
路边的小吃摊子热气腾腾,一位普普通通的满脸褶子的黑衣老者一边慢腾腾地吹着冒着的热气吃馄饨,一边饮着摊子上不值多少钱的浑浊黄酒,吃到兴处,还啧啧一声,极为惬意舒适,意态慵懒,好不快活。
老者普通容貌,但举止投足间自有其独特的气场,既给人清傲之感,又无盛气凌人之举。
老者来没多久,桌上的馄饨也是新出锅的,酒是向老板讨要的,费了几番口舌,约莫是老板见他极为年老又馋酒给的,不过收了三文钱,比之市价便宜两文。
老者惬意地饮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开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友远途跋涉,恐已心神疲惫,不如坐下来稍作休息,饮杯浊酒,吃碗馄饨,吃饱喝足再赶路,如何?”
老者话毕,周围随即暗了下来,仿佛空气中光线正在被渐渐抽离或太阳缓慢熄灭,空中沙尘、街上行人更是皆有凝滞状,仿佛被定格成一副画,唯有两人通行无碍,从中稳步迈出,自远处走来。
不过见到如此吓人场景也并未见黑衣老者有丝毫慌乱,依旧如故,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他心里门清了,其实眼前这些都是错觉。
行人有凝滞状是因为对方的速度态太快,已经快到快与时间静止相提并论了,两相比较,这才有了凝滞感,至于周围暗了下来则是因为对方气势呼和周围的天地之势与灵力给人以造成视觉上的错觉而已。
他还明白世上能做到此种程度的不超过一手之数,恰巧他刚好是其中之一。
“多年未见,老友安好否?年少风流客黄文山,老来青衣书黄文公。你的名即使已经消弥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光阴中,我却仿若若与你初见啊。”爽爽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使人辨不清源头在何处,又好像所见之处皆有声音的主人,只是形貌模糊不清。
“装神弄鬼!子!不!语!怪!力!乱!神!”黑衣老者口喉未动,腹下自生风,鼓动着衣袂,大喝从其中陡生,一扫晦暗,还天地个天清气朗。
远处,着青玄衣的两人从远处缓缓踱步而来,男老女少。
黄文山只是行走江湖使用的化名,而黄文公是世人褒奖赠予的称号,真名李珉、字怀斋的黑衣老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来者后,嗤笑一声,“废物来也。少年是,老来更是。”,说完,继续慢悠悠吹热气吃馄饨,抿黄酒。
“李兄,还如当年一般好气性,看来这儒家含一口浩然气、言出法随的神通已经臻至化境了,纯熟如此,甚至已经有几分儒圣境的影子,那小老儿流影云我事先在这恭贺李兄了。”玄衣老儿笑容可掬,面色慈祥,语言真诚,双手抱拳道。
“哼,老废物来此有何贵干啊。”黑衣老者脸色如常,语气却极为不中听。
青玄色近黑色,不仔细观察,是难以发现两者区别。
两人都是穿黑色,但简单的衣着硬是穿出了两种风格,清傲矜贵,慈祥可亲。
“唉,你还是老样子,眼高于顶,鼻孔朝天,瞧不起任何人,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吃够亏吗,记打不记吃。”流影云虽说话难听,但其中笑意收都收不住,甚至还有调侃的意味。
“呵呵,废物教训起来人头头是道,大道理一大堆,可惜人不济事。”李珉嘴角勾唇冷笑,出口嘲讽,眼神斜向对方,模样贼挑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对吧,废物。”。
“你看,原形毕露了,锋芒太盛,脾气太傲,你该收收了,内敛其芒,养圣人心,行圣人行,如此方可有望儒圣之境。”流影云心态平常从容,不为之所动,笑容满是真挚。
“行了,你们所求之事我做不了主,还得找明公,我只是个小卒子,无足轻重,帮不了啥忙。对了,这在江湖叫啥,拜错山头求错佛,对吧?”,李珉的语气颇为无奈,叹息不已,不过李珉目光随之一转,落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身材出挑,婀娜起伏,曲线惊人,李珉继而又叹息一声,“即使你们诚意十足,恐怕也要无功而返。”
“先生何出此言,凡事事在人为,不试试,怎知是不是天遂人愿呢?”女子的声音极为清脆悦耳,语调平静无起伏。
“哦,那我拭目而待,看看你的本事,希望不要让我太失望。”李珉淡淡地回道,说完,面色冷淡,开始下逐客令,“走吧,不要打扰我吃馄饨、喝黄酒的雅兴。”
流影云深深地注视着李珉,女子则安静地待在旁边,过了好一会儿,流影云也跟着叹息一声,抱拳道,“保重,希望后会有期。”,说完,带着女子缓缓远去。
看似缓慢,却仍是人间极速。
李珉目送他们离开视野,心底补了一句,“山水有重逢,归来你仍旧是少年,不负初见,兄弟啊,江湖路远,多多保重,还有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及早脱身,见风使舵怎么了,这可是吾辈行走江湖的金玉良言。”。
李珉继续低头吃馄饨,喝黄酒,骂了一句,“真难喝这黄酒”,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呸,都是姓黄的害人不浅,作孽不止,好好呆着不行非得跳出来蹦跶,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啊。”,骂完,夹了一口馄饨,细嚼慢咽,将还有三分之二的黄酒一口闷,再次骂了一句,“狗日的,还真当我收拾不了你,不要以为你真叫黄酒就是黄酒了,不过伪劣之品,老子照样喝。”说完,立马吐舌头。
……
“师父,就这么回去吗?”着青玄色衣衫的女子问并肩而立的流影云。
“是。”,流影云的回答简洁明了。
“那咱们的任务呢?”
“放弃。”
“哦。可是……”女子有些着急道。
“没事,有师父我在,你父皇不会逼迫太甚。”流影云学着李珉风轻云淡的样子欠揍向女子挑眉道。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女子有些奇怪自家师父的行为。
“没事。”流影云目光悠悠道。
……
凌雪山东南角边缘有两人正在向着凌雪山进发,一老一少。
老者紫袍子,玉绶带,执雪白得与这方天地同尘色的拂尘,戴银色发冠,别翠玉簪,身形单薄,孱弱无力,却在崎岖山路和大雪阻挠之下前行如履平地;少者白裘衣,黄单衣,佩短刀,无多饰,行动如猿附壁,兔起鹘落间赶路。
两人皆是有大能耐的人物,为何?凌雪山中能不惧严寒、行走如常人奔于平地的人岂是常人。
……
凌雪山不知明处,有人筑屋生活,一老道人而已,形貌却如而立之年,实则耄耋之年,衣着朴素,普通面相,但举止之间有大雅之风,无为之数,仙风道骨可誉之,真人之姿彰显无疑。
此时他闭着眼,泪水盈满眼眶,手轻抚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嘴里念叨着,“老爷,故人来寻,我定会完成你的嘱咐,不负所托。”,声音刚落,凌雪山便突然云雾翻滚,凝成千姿百态的事物,虎,龙,牡丹,莲花……一幅欣欣向荣的姿态。
老道人眼泪婆娑,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这是公子的心境外显幻化而成。
此时,它仿佛在欢呼,仿佛活了过来。
如有在世真人于此,便知奇异的景象表明凌雪山存在一个真的主人,其余人等都只是住客、访客、来客。
此时老道人心中的悲伤仿佛若洪水决堤般溢出,不能自已,痛苦的回忆已盘桓心底半生,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