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避的就是自我,无法回避的就是过去。
这是黄仞山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灯塔灰暗的灯光从天窗打进,各式各样的互动机堆放在一间拥挤的房间里。被熏黑的木质墙体反射不了一点光明,一张充满年代感的桌子上放有各式各样的古怪工具组成的操作台。桌子前坐着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深灰色旧毛衣,头发乱糟糟满脸灰尘和油泥的年轻人。整间屋子也就只有他那明亮的眼睛才透露出一点点活力。
看着操作台上的老化烧损的d13型控制卡,黄仞山沉了一口气。十分稳健的抬起了手,在接触到工具的那一瞬间。死气沉沉的房间仿佛活了过来,原件、电路、模板、无数零件被拆除与重组。
在刺鼻的气味和滋啦乱响的激光起子发出的火光下,映照出黄仞山严肃认真的神情。
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棚户区。一点微薄的生活补贴不足以养活他和奶奶,每天放学后他就会来到这家巷尾的老维修店,维修一些东西。附近居民家里破旧的电视、微波炉,和曾经人手一台的交互机。
战争摧毁了许多也带了许多,先进的晶体机取代了老式的机械交互机。在敌军的电磁脉冲干扰下,城内的机械设备大部分一瞬间烧损,控制卡中存留的信息也埋没于硝烟之中。
呼…完成了,随着外壳上最后一颗螺丝被拧紧,黄仞山松了一口气。擦去表面的杂尘,看着这张重获新生的控制卡,由上百种原件组成厚度只有0.5毫米,长6宽3的长方形金属控制单元,这就是交互机的灵魂。
交互机本质上只是一个载体,你把控制卡插进一台有显示和音响功能的面包机里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当然人不能总带着面包机出门,控制卡智能化的操作流程与可以和任何设备搭载的模块化设计让它深受人们的喜爱,统一的尺寸与接口保证了通用性,低廉的价格与能够连接视网膜的隐形眼镜搭配更是解放了人们的双手,不需要任何人体改造就可以轻易达到脑内芯片的效果,使交互机成为了新纪元通用的智能设备。
在这小巧的卡片边角印着两行字
《d-13型通用智能控制卡,
阿纳海姆电子公司出品》
黄仞山已经修过不知道多少同型号的机械卡了,自然轻车熟路。
随手取来一台交互机,连接电源插入控制卡。
滴…滴…滴…
海姆公司欢迎您的使用~
随着屏幕亮起橙色月亮形标志缓缓出现中间的独特a.e字体和沉重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中,这张烧损了许多年的控制卡重获新生。
“你好我是您的智能助手,请问…”
“开始自检!”还没能智能助手说完,黄仞山就发出了指令。
语音控制…正常
分析功能………损坏
储存内容………损坏
智能模块…正常
链接网络………无网络
“哎…看来救不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控制卡,再拿起旁边的另一张。这就是他的工作,帮助因为战争而失去一切的人们,从已经烧损的残骸里试图试图恢复一些过往的回忆。有的是照片,有的是身份证明,有的是激活代码。
咚!咚!咚!“山娃!吃饭!”随着拐杖敲击着房门。黄仞山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关闭电源收好工具。推开工作室沉重的木门,跑了出来。
从店主马大爷颤颤巍巍的手里接过了一碗面。坐在柜台前吃了起来,听奶奶说马大爷曾经是大船上的机械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港口开了维修店,这几年帕金森手抖得厉害就招了黄仞山当学徒。
“山娃,别修了。灯快黑了,吃完赶紧回吧,你奶还在屋等着你呢。”
马大爷用拐棍轻敲了敲黄仞山的背,关切的说到。
“今天只成了四片,巷口威廉叔叔和癞子收来的那些。”
三下两口黄仞山就把手里的面条吃完,抬头说到“爷,以后别收癞子的货了。”
“哎,没法子,癞子这些年赚着了。搭上了边防的关系,这活不干不行。”
马大爷心里有跟明镜一样,他也知道冯莱送来的那些芯片都是些死人身上扒来的,一个弄不好牵扯到某些人的秘密指不定命就保不住了。
黄仞山也看出了马大爷的难处,随手把碗洗了。一边洗一边问到:
“爷,你说这仗也打完了,以后咱们是不是没啥生意了。”
“那咋能,我在这港口打拼几十年了。这店不是一直开的好好的,那时候的这里繁华的不行,穿着华丽的西方贵族们带着孩子到处参观、一身改造体的南方水手总是喝的醉熏熏被港口的机械警察抓起来。你奶奶年轻时候可天天来我这修东西,我的手艺可厉害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着马大爷又陷入了回忆,黄仞山摇摇头。从他懂事开始,港口就已经被填平,高耸的围墙取代了海岸线。穹顶遮盖了天空,繁华的街道商铺被大型工程机甲推平。
靠着大海生活的人们没有了海,钢铁与机械成为了他们的唯一。
原本用于为船只照亮航线的灯塔成为了附近居民的照明工具,围绕着灯塔建造起的棚屋也成了这些原本渔夫与商户的家。
“爷,我回了哦。你把门锁上,控制卡明天我给癞子送去。”黄仞山裹上了深绿色的军大衣,戴上磨烂的黑色皮手套和一顶灰色的老式棉帽子。一边穿着大棉鞋,一边关心道。
“等下等下。”马大爷走到货柜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瓶。“你奶奶的药,昨天你军叔送来了回去带上。”
黄仞山连忙接住,除了平常在店里吃顿饭。大部分工钱都委托马大爷跑车的儿子去主城区买了药。
看着手里的小药瓶,仞山的脸上也有了笑意。“爷,你把电炉子开着晚上别着凉。”
“赶紧回,赶紧回。”马大爷挥了挥手,一辈子在海上漂泊,老了腿脚不利索受不了风寒。
推开门,凌厉的海风从远处围墙的大洞中吹来,穹顶挡得住雨水可挡不住这剌人的季风。狭窄的六角巷已经没有几个人在外面走动,不远处的灯塔光已经变得灰暗,天要黑了。
‘快宵禁了,要赶紧回。’黄仞山压低了帽檐,把手里的药瓶塞进大衣里。顶着冷风步伐缓慢的向巷尾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