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第一次感到重置带来的也并非完全是好处，不断地重置使他在某些方面轻松超越其他生命体，也使他在某些方面变得无能为力。

    不能积蓄足够多的魔力，就意味着不能构建更加复杂的魔法回路，也就意味着他将永远不可能晋升魔法师，这不仅是力量的局限，同样是对于探索的局限。

    如果重置是一种连时空都无法切断的现象，有什么理由相信以一个见习魔法师的能力，就能够探索明白其中的真相？更可怕的是，受限的力量也意味着他能探索的空间受到极大的限制，而有限的空间便终归会有被探索完成的一天。

    艾比感觉有些失落，以至于佛伦加入就餐时，他全程处于走神状态。

    晚餐后，艾比接受卡希拉的邀请，和她一道去往黑火魔法学院的舞会。艾比不想继续阅读图书馆内如山一般的书籍，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可以去哪儿，便决定去往卡希拉组织的舞会看看，或许什么也得不到。可艾比拥有最多的正是别人欠缺的时间，只是这些时间被截断成了一个个24小时。

    马车带着艾比和卡希拉直接向港口城市外行去，那儿有一条石制小道，直通向黑火魔法学院在海边的一处别墅，其规模显然连最低级别的城堡也算不上。魔法世界的野外并不安全，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魔法女神的眷属，除了已经具有智慧的兽人一族，还有着大量凭借本能行事的魔兽生活在城市以外的区域。

    因此但凡在野外修建的建筑都会要求至少达到城堡级的防御，黑火魔法学院这栋别墅采用的方案则是，在每次舞会前由黑火魔法学院派人完成第一次清扫，至于舞会开始后周围再次聚集而来的魔兽，则交由舞会中被邀请的魔法师们完成击杀。

    实际上这已经算是一个例行的娱乐节目，多次击杀导致这片区域很少有高级魔兽还愿意进入，虽说不具有智慧，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始终是存在的。

    别墅的外形并不起眼，也没有配套的室外大花园彰显华丽，整体看起来反而有经历了世界大战之后的战损画风，就差各处来点儿断壁残垣和时不时燃起的火苗。相对而言别墅围墙，如果那一圈墙根还算是围墙的话，围墙外的草地森林反而更像是聚会的地方。

    等到卡希拉抵达，整个舞会也就算是正式开始。

    整体的流程偏向简化，少年们活络的心思也无法忍耐长篇大论的宣讲。简单的说，佛伦代表学院完成了对少年精英们的祝福及期许，而后卡希拉作为学院公认的女神对他们进行心灵抚慰，勉励他们再接再厉。或许和卡希拉面临着同样的难题，这批少年几乎都是见习魔法师的水平。整栋别墅里只有迎接他们的老管家似乎有着高于他们的魔力储备。

    这是少年的冒险，也是少年们的疯狂，他们可以在这一晚里享受平日里连想也不敢想的权利和欲望，并从此沉迷其中。

    艾比要了一杯果酒，找了个靠海的露台，独自欣赏着夜景，远处门边是随时等待听后命令的一男一女两个侍从，他们都是普通人，相貌俊美，却并不具有魔法力量。在这个世界里普通人比奴隶的身份好不了多少，而一旦被魔法师青睐选为侍从则会得到地位的飞速提升。

    “艾比，怎么一个人待这儿？”雷德端着一杯烈酒凑了过来，他身边是一个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的女子，竟与卡希拉有几分相似。对于这群还未长成的青年而言，喝最烈的酒，泡最好的女人，便是融入他们的最快捷径，而对于黑火魔法学院而言，这也是容易掌控的象征。艾比注意到雷德手里的酒几乎还是满的，而他拥着女子的姿势也显得格外绅士。

    依稀记得有个说法，一个人如果无欲无求，不计得失，他必然所求甚大。雷德的目标至少是指向卡希拉的。当然，就艾比看来，雷德没有奇遇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卡希拉注定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生命体。

    “我比较喜欢安静。”艾比希望他识趣一点儿自行离开，他就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而不是卷入黑火魔法学院的内部纷争。

    “明早就将举行狩猎比赛，你如果还不适应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组队在这项活动中是被允许的，因为学院比赛往往是通过团队的形式进行，配合在其中尤为重要。

    “我会考虑的。”

    雷德拥着怀中的女子离去，艾比仰望着天上的星空发呆。

    弱肉强食之下，力量是这个世界的根本，而落实到魔法世界，便直接指向魔力。魔法师的身份甚至是前往魔法世界各地的通行证，没有这个身份，想要走出科尼亚港都不容易。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去往里世界，通过另一条道路前进，虽然需要重新找寻里世界的入口，可却不失为一条可行的方法。然而，艾比相信即使去往里世界也回避不了对力量成长的需求，而由献祭获取的神秘力量，其成长模式更显得混乱而危险。

    要想获取通行整个世界的力量，最好是能够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体系。

    “我的力量体系。”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毕竟诸多邪神已经证实，以血脉为基础就能构建起各自独特的神秘力量体系，问题只在于这种方法显然在诸神离开表世界后已经彻底遗失了，而艾比需要做的就是用他无尽的时间去追寻仅有的线索。

    “艾比，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再次找来的是舞会的核心卡希拉，随着舞会逐渐进入后半夜，被邀请来的精英多半找到了自己的临时伴侣走向了自己的寝室，卡希拉仿佛一名称职的女队长开始逐个搜寻她失落的队员，让他们重归舞会的节奏。

    “卡希拉，如果一个魔法师只具有见习魔法师的魔力，他应该怎么变强？”

    “更多的魔法和更娴熟的战斗机巧？”教科书式答案。

    “那么这样的努力能够使他与魔法师级战斗吗？”

    “艾比，在这个时候思考这个问题是不必要的。”越级战斗往往需要各种特殊条件才能达成，而常规状态下，见习魔法师无论如何积累都无法威胁到魔法师，他们的实力之间存在一次质变，而非量的积累。何况魔法师群体公认的是，只要魔力还在增长，见习魔法师成为魔法师就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时间也并不长。“不如放松一下，也许能获得新的感悟。”

    卡希拉让出了她身后的贴身近卫，她虽然羞红了脸蛋，却依然强装镇静，一步步向艾比走来。她身材紧致，有着明显长期锻炼的肌肉线条，却不显得格外粗壮。相貌清秀俊朗，在一头短发映衬下显得格外清爽。她走近后便单膝跪地，一手握拳，置于胸口。

    “艾比大人，我，帕尔马，希望能成为您的誓约骑士。”

    卡希拉似乎发现了艾比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帕尔马是科尼亚港卡德将军的女儿，因为体质原因在我身边当近卫队长，但并没有向我宣誓。”

    誓约骑士是这个世界非魔法使用者，也就是普通人的一条出路。由魔法撰写的誓约将保证骑士的基础权利，也定下了骑士的身心均属于领主的苛刻条例。然而无论如何，只要效忠的魔法师不倒，骑士本身就已处于普通人之上。可以说，这个舞会中参与的大多数普通人都抱着类似的愿望。

    “以魔法女神之名，我，艾比，赐予帕尔马誓约骑士之名。”应声而落的是一道魔力从魔法回路中流出，在艾比伸手按在帕尔马手掌上时，便流入她的手掌，在手背形成了一个与艾比魔法回路相似的纹章。

    任何一句话以魔法女神之名在魔法世界吟唱，便有了其特殊意义。它会受到魔法女神的注视，从而能够直接发挥出真实的魔法力量。这句话的固定模式又称为“女神注视下的誓约仪式”，它相当于直接动用自身的魔力，驱动了内置于魔网中的誓约仪式魔法，从而会在接触者之间签订誓约契约。

    帕尔马一脸震惊却并没有拒绝，她没想到这个魔法师会这么直接地确定了和她的关系，但这正是她想取得的，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通常情况下，魔法师会用更长的时间考核他的契约对象，无论是能力还是品德，没有长期的接触都很难明晰。而之所以需要这样，是因为魔法师的契约骑士位是有限的。

    “大人。”帕尔马一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帕尔马，我要休息了。”

    “是，大人。”帕尔马的脸再一次红了个通透，她跟随着艾比的脚步向房间走去。

    露台上只留下卡希拉独自一人，浅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她斜依在栏杆上，银月的光辉洒落她的肩头，另一个近卫已补充上了贴身近卫的位置，随时听候她的命令。

    “看不出还挺性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