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银城,艾比对其如此称呼,然而不过是在不清楚真相前的权宜之计。一如熔岩蠕虫、红甲人一般。
自他来到这个城市,便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而静默的工厂。除了刚来时听到了自己的编号,其他人仿佛都不会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静静地走动、搬运。而当他想要发起交谈时,却发现自己和他们一样。虽然有着嘴,却只剩下了吃饭的能力,而不能发声。
静默,是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他们的工作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搬运,将一个个方块从储存的地方搬运去一个个工位;一种是操作,坐在固定的工位上,不知道在具体干什么。
艾比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的表在滑行过程中不知道抛哪儿去了,被捞出水池时一丝不挂,只能套上了统一的黑色长袍。这城市虽然也有着白天黑夜,现在却是正午,而艾比清晰地记得,自己离开矿点时,时间是17:00。
时间颠倒了?
艾比身上的暗银色纹路突然闪烁起来,冥冥之中一个意识在推动着他行动,催促着他开始工作。艾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反抗这种意识的驱动,或许是体内还存在原力回路,又或许是自己来的时间还短。他只感觉那种催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频繁。
他决定顺应那种想去,去试试这儿的工作。
他拿起了一个方块,那更像是一块冶炼好的暗银锭,其四四方方不知是什么技术炼制。其边长超过50cm,周边也没有方便握持的把手,虽然重量不重,拿第二块却极不方便。艾比拧起一块便发现体内的那种冲动消失了,而眼前有一个空的工位旁凭空出现了亮光,似乎在提示艾比向那个位置放置。
艾比好奇地向着别的工位走去,想试试看能不能放到别的工位,却发现工位的凹槽上方其实有着突出的防呆装置,这个装置在那便阻止了将暗银块随便放入。
艾比遵从视野里的提示向那亮光的工位走去,果不其然,工位上的防呆设置收回,暗银块轻松放入。
艾比并没有立即开始搬运下一块暗银块,他想试试看自己还会不会产生那样参加工作的冲动。然而内心很快又出现了那个意识,不断催动自己行动。
这一次,艾比找了一个空工位,自己坐了上去。那意识似乎并不在意这儿的人具体选择什么工作,只要你还在不断工作,它便听之任之。
当艾比坐上去时,视野中便出现了两个手的虚影,提示艾比将手伸入面前的大盆中。那大盆里装着暗银色的液体,仿佛暗银矿熔化而成。然而艾比此前了解过,暗银矿的熔点甚至高于金,要真是暗银溶液,这手放进去怕是直接就融没了。
他左右一瞟,看了看附近其他工位,发现他们也是这个动作,于是便将手伸了进去。
触感却仿佛伸进了水里一样,就是刚刚来这儿的那种水,没想到那竟然就是这种溶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儿却是澄清透明的样子。
艾比双手才伸进去,便能感受到其中仿佛有触手般的事物与自己的双手接触,准确地说是在与手上暗银色的纹路接触。转瞬间艾比便感觉自己的手和液体里的触手连接上了,有什么东西扎入了自己体内。
而后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都已经破碎,耳边只剩下嗡嗡嗡地一片,仿佛有无数的飞虫在聒噪。他不由得挥了挥手,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那堵绝壁前,而一个声音正在不断向他讲述绝壁上的故事。讲述一个个神,是如何陷入绝境,而后最终陨落,讲述幕后黑手与台前的小丑。
直到眼前一暗,艾比发现自己将手抽离了那些银色的液体,而盆中的液体再次变得澄澈透明。
艾比赶紧翻身下了车,在内心意识地催促下向暗银块走去,他感到无尽地恐惧正从心底生气。就在刚才,就在他听故事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无尽的快乐,那种快乐甚至超过他和帕尔马在一起的感觉,那是种人类所无法体会到的快乐。如果不是这个工位的能量耗尽,他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想要结束。
他想要听那些故事,想要让那些故事延续下去,想要一直观看那些神,一个又一个陨落。
如果说着整个是一个邪教的阴谋,那么这个邪教在局部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魔法女神。
艾比重复着搬运动作,他决心远离那些工位,看似能够提供无穷无尽的快乐,实则不过是将人的思维固化成了一个个神陨故事,而更可怕的是,艾比发现,自己实际上记不住哪怕其中任何一个故事。
这就是个骗局!如果不是他说不出话,他会这样说。
终于,光线在这整片区域逐渐消失,夜晚似乎已经降临。
周围其他有着暗银色纹路的人渐渐也都离开了工位,向着一个个角落走去,大部分或坐或卧进入了休息状态,他们似乎和艾比一样,并没有饮食排便的需要。
一个女性走了过来,向艾比露出了手臂,其上的纹路却是出现了变化。
[你还好吗?]
艾比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这些纹路,都是可以被操控的,自己也可以控制它们在手臂上形成一个个文字。
[我叫艾比。]
[这是哪?]手臂的长度限制了文字数量,但并不影响他们的交流。
[静默之都。]女人的手臂显示出一个词,[你很厉害。]
[为什么?]
[欲望,难克制。]她手臂上的文字继续变化[拒绝,活下来。]
艾比从和她的交谈中获取了不少信息。这儿被称为静默之都,其中的法则决定他们都不能说话,也不能互相接触。两种工作对应着两类人,意识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一般做着搬运工作。新来的人如果能够度过第一天而没有堕落,幸存者团队便会与之接触,告诉他们另一种工作的可怕。而相对的另一群人被他们称为堕落者,他们往往做着被他们称为“祭祀”的工作,这些人沉迷于“祭祀”带来的快乐,并逐渐丧失自我的概念。
他们并不会理会你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他们甚至会告诉你“祭祀”就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是世间唯一需要做的事。他们不会劝说你去参与“祭祀”,但也拒绝放弃“祭祀”。在这个城市里,任何人都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只是随着“祭祀”的不断加深,堕落者身上的银色纹路会不断增多。
直到某个时候,他们会脱掉身上的黑袍,化为一个完全暗银色的人形生物,走入一条不存在的道路。女人称,这就是他们的结局。而他们认为,这就是至高无上且永无止尽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