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警员p302236号抵达现场，将艾比押解上了一台仿佛大巴车一般的警车。艾比和其他被抓捕的人被统一关在了后车厢，后车厢与前方的驾驶舱间则有着一道密封的金属隔断。

    警员p302236号同样是机器人，然而他的智能明显高于那个圆筒机器人，艾比甚至注意到他人性化地抱怨了几句附近环境的肮脏。如果给他套上一层仿生皮肤，艾比可能并不能真的将他与人类区分。

    而在后车厢里，艾比终于见到了第一个活着的人。

    那是个在身上各处打上钢钉和纹身的壮年男子。“凯特，怎么称呼？”他抬了抬手，示意手上的手铐不便打招呼。

    艾比理解的点点头，“艾比。”

    他继续观察着这个车厢，发现和地球上的车厢很相似，有相对的两排座椅，但明显少了扶手等防跌倒的措施，或许是用来押送犯人的，两边也并没有留下窗户。车辆启动，如果不是前方指示牌的改变，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正在移动。

    “艾比，你第一次被抓？”

    这很好辨认，根据条例，第一次被抓是不用上手铐的。

    “是的。”

    凯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抓的事情，又或许是被抓的次数太多，早就熟悉了这种情况“听我说，被抓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光明会？”

    艾比有些诧异，这是还在被捕的状态就想对自己传教？

    凯特仿佛经验丰富地继续道，“光明会是一群反机械统治的志同道合者。你不愿意长期生活在虚拟世界，就是还对现实报有想法。而想在现实世界做事，没有组织是不可能的。别看我也被抓，这只是我偶然失手，我们光明会还是很强大的。”

    艾比见他有详细讲述的想法，便时不时引导他说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凯特似乎认为自己传教成功，即将发展出下一名会员，也越发积极地传教。

    艾比渐渐明白了自己在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的研发。带来的后果主要有两个。一方面机械化工作大量由机械替代，底层劳动力需求大幅度减少，更多人进入待业状态，资本进一步向高级技术人才和高级知识人才汇聚。一方面虚拟现实世界取代了更多人的真实生活，越来越多的人长期处于虚拟现实而拒绝回到真实世界，他们的身体根据协议统一由终端管理中心代管。

    在智能机械执政法案等相关条例通过后，整个世界便彻底进入机械控制的时代。世界由人类和智能机械共同治理，其中机械负责理性部分，而人类，或者说少部分人类负责推动整个世界继续进步。

    艾比听到这已经意识到了，这不就是整个人类世界已经被人工智能奴役，甚至和人类高层达成了和解。

    果然在这样的管理模式下，一群底层人士突然就有了反抗精神，开始自发组成一个个反抗组织。他们的主要活动便是离开虚拟现实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从事一些特殊活动。但是由于在这个世界里，单纯想要活在现实世界便需要交纳足够多的税金，代表你能够为世界发展创造足够多的价值。

    而这些底层人士大半是不合格，便导致他们陷入了不断被抓捕的境遇。然而人类世界大一统之后，所有的人类都成为了事实上的人口资源，死罪就是在减少自己的人口资源。因此联邦宪法早已废除死刑，只是多次逃亡后会面临更严峻地看管，以至于终身囚禁在虚拟现实世界。

    终于，两人抵达了看守大楼。期间中央智脑“太上”已完成了对两人身份、事迹的追溯，以及审判和定罪。在这个世界，任何一角落都已被纳入摄像头监控范围，而“太上”有权调阅所有监控信息，并据此作出纯理性地判决和处罚。因此，这个世界并不需要公检法的存在，所有相关机构都由智脑一力承担。

    只是艾比的存在有些麻烦，“太上”未能从监控中获取到他的来龙去脉，在人口信息中也无法找到他的相关信息，这让他的不明身份等级逐步提升，最终成为6类不明身份人员。又由于能够明确其身为人类的身份，导致不能进一步提升为5类不明身份生物。

    最终“太上”在咨询人类联合议会的意见后，决定参考“艾榕案”的结果完成对艾比的处罚。这个案件里，艾榕和艾比一样属于6类不明身份人员，在人类社会无牵无挂，无迹可寻，最终裁定将其投入虚拟现实世界3年以作观察，若无异常则解除观察限制。

    如果按以前地球上的法律来看，就相当于因为黑户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

    然而此时艾比对此仍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因身份不明已被判刑，需要在看守下完成长达3年的虚拟现实世界生活。由于艾比也好奇以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虚拟现实生活，他便也没有反抗和逃跑。

    下车后，艾比与凯特道别。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加入光明会，这让凯特有些小失望，他感觉自己再努力一点儿，可能就能多发展出一位同志。

    艾比跟随着机械警员p246711进了一栋仿佛铁盒子的大厦，只有正门门上的牌子提醒来者这是看守大楼所在。仿佛由于缺少观赏的人，世界上的建筑风格也越来越简陋，被统一成了最简洁的立方体形式。

    进了大厦便是一条纵行通道，两侧也不见开有门洞。随着警员带着艾比前进，两侧灯带逐节亮起，照亮附近的区域，艾比感觉自己仿佛被带进了一个巨型密室，又仿佛正一步步走近巨兽的咽喉。

    “警官，请问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他想听到除了脚步声以外的声音，无论是什么。

    警员转头看向艾比，仿佛眼部的位置发出红色的指示光，艾比甚至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原来你会说话。安心，看守大楼内比外面更安全。”

    竟然真的可以交流，艾比有些惊讶，“我会受到什么惩罚？”

    “进入虚拟现实世界，但没有选择权。”

    “进去后呢？”

    “尽可能活下来，为自己减刑。”

    看来进入的虚拟现实世界都不是什么友好的地方。

    警员带着艾比乘坐电梯直上28楼，又是一条直行通道，但能看到远处有一个亮光的豁口。走近时便能看到，这是一个正六棱柱的舱室，只是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警员从底边拉出一个躺板示意艾比躺上去，而后便将艾比塞进了舱室里，便仿佛停尸房的冷库一样。

    他眼睛部位的红色灯带似乎透露着诡异的微笑。

    “那么，3年后见。”

    仿佛有烟雾从角落释放，艾比能够听见气流涌入的声音，又或许只是舱室在通气，毕竟这是一个密闭的金属盒子。渐渐的疲劳感挤满了他的脑海，他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仿佛已经坚持不下来。而在他闭上双眼前，他能看到一个仿佛呼吸面罩的东西正扣上他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