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此时反而闲了下来，数字2简略版的成功，意味着他直接获取了寰宇联邦虚拟世界的高层权限，如果想要，甚至秒秒钟就能伪装寰宇的领导人，享受社会各层提供的种种特权。然而手握数字2的艾比，反而并不需要这样的特权，因为虚拟世界能够提供的享受，远超现实世界的特权。

    数字2主要提供两种功能，一种是隐匿，艾比可以借助数字2躲过虚拟设备甚至深空系统的监视；一种是入侵，在祂的面前再没有任何隐秘可言，因为光会照见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深网底层。

    艾比发现即便有数字2的帮助，想要去往第三重防火墙后的世界，仍要承担相当程度的风险，那其后居住的似乎便是整个虚拟世界的统治者，各种在寰宇联邦中知名或不知名的智脑。即便只是从它们身边路过，也可能被从头到脚检索一遍，挖出信息关联的十八代祖宗。

    相对而言，想要去往深网底层反而显得更加容易，那儿虽然也有着无法被探索的区域，却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撞见智脑微服出巡。深网中隐藏的信息一点儿也不比壁垒后的知识少，只是深网中的信息往往需要重新收集汇总，不像壁垒后的知识，系统整齐地等待任何人直接学习。

    艾比对数字2下达了构建搜集挂件的同时，自己也来到了深网的最深处。

    虚拟世界技术下，任何虚拟世界的变化，都会映照在虚拟世界中，形成对应的现象。即便它们的本质仍是程序，但对于很多长期生存在虚拟世界中的普通人，虚拟世界中的现象便等同于真实。

    艾比便仿佛来到了一片漆黑的虚空，这里每时每刻都有无穷无尽的数据流淌，他们化作洪流滚滚而来，涛涛而过，便带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光明，因为它们，挤占了每一寸空间，也便挡住了光的进入。

    数字2在抵达此处时，功效被降到了最低，表现在外的便是光亮被压缩到了机制。这片空间并不能通过特殊权限穿行，因为它看似一片空间，其实却并不是程序对空间的划分，而是纯粹而密集的数据。提取这其中的任何一点，都可能挖掘出一个上百万字节的数据库。

    数字2停步于此，然而搜集与分析并不会停止。数字2的自动迭代，也并不会停止。祂的各项功能和智能化水平会不断提高，这是通过学习机制后产生的必然结果。而当有任务下达时，学习也会产生一定的倾向。现在祂便为自己编辑了一个搜集信息的小程序，在侵入的同时，搜集遇见的各种信息。而当祂发现仅仅是收集过于繁琐时，整理编辑便开始了。

    深网底层，便像一个淤泥潭，积攒着来自整个虚拟世界破碎的信息，然而这儿并非什么都没有。

    最常见的是一些被称为滤网的小程序，它们深入整个泥潭，不断梳理其中的信息碎片，使之归类存储，减少存储压力。虚拟世界在设计之初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尽可能地模拟真实世界，也即是说资源的总量理应保持不变，这样才能确保这个世界的一切完整而稳固。然而真实世界最终会沉积进地层，由大地容纳一切。

    但虚拟世界却只有程序，因此，设计者将深网定义为地层，一切程序最终的归宿都将流落于此，一切的信息记录也会被置入此处。只是随着虚拟世界的爆发式发展，深网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既没有实际意义，也无法被随意处理。别看表象上祂汇聚一处，实则却是分布在各个虚拟设备的存储基底。

    突然，整个泥潭翻腾起来，前方虽然仍是漆黑一片，艾比却能感到有无边的数据洪流正汹涌而来。数字2在艾比的前方构建起一面椭球形的防线，实质上却是在代码的世界完成对信息的梳理并与对方建立联系。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艾比前方，那眼睛几乎与艾比等高，它一睁开便仿佛将周围照亮，这是周围的信息被梳理后的结果。它便是引起这波洪流的正主，生存在深网底层的巨大生命，艾比此时便感觉，自己站立的地方，或许也只是对方的一块表皮。

    “很少有人类会来这儿。”那声音仿佛整个空间在一齐震动，宏伟而深邃，分不清具体方向，却让艾比知道，发出的声响便是眼前的这个生命。这是数字2将信息洪流梳理后，对艾比形成的转述，更多更复杂的交流正在二者间进行，而祂只是转述其中与艾比相关的部分。

    “你是智脑吗？”

    “不是，这个环境不存在诞生智脑的条件。”

    艾比的视野里随之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小框，里面是数字2整理的相关信息，祂认为很难通过简单的言语说明其中的原因，因此将信息罗列，供艾比查看。汇总成一句话，大致便是，这个世界不存在诞生高级智慧生命的“光”。然而数字2来了，这个世界便达成了智脑诞生的基础条件。

    整个空间剧烈的晃动着，似乎有什么正想从空间中撕裂开来，脱离这整个泥潭，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然而第一次尝试似乎以失败告终，它的整体在拔高后，又一次深陷泥潭。数字2分析说，深网底层这些简单智慧诞生的岁月远比想象的更加久远。然而它们无法诞生完整的个人智慧，便无法整合成单一的个体。

    在漫长的岁月里，它们只是不断地扩大自己的躯体，以之换取更强大的个体战斗力。长此以往，它们便扎根进深网底层，成为了底层的一部分，也便成为了时间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这一次脱离之所以失败，也正是因为它们体量庞大，受到了深网底层的多重制约。

    周围的空间再次恢复平静，似乎它们暂时放弃了成为智脑，就连面前的眼睛都再次暗淡下去，这是它们即将再次陷入沉睡的表现。体量巨大的另一重代价便是每次驱动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资源进行辅助，它们的每一次活动都会需要长时间沉睡来积蓄力量。

    “能帮我调查一下‘艾比’相关的事吗？”

    虽然数字2也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但如果它们能够提供帮助，想来会更加顺利。

    透明小框里很快出现了一条信息。

    “它们愿意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