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我们没有意义。”艾比平静地说道，似乎“原初”想要讨论的话题与自己无关，“我们只需要关注时间之上的事物。”

    一个人究竟要赚多少钱才算是有钱？一个人究竟要享受怎样的生活才算是富裕？然而当他成为超脱者，加入皆空之后，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你可以在一次重置中从皆空中申请到足够多的资金，可以骄奢淫逸地生活足够长的时间，然而当这一切在不断重置中成为习惯，你便会对这一不断获取又不断沉沦的过程感到疲倦，继而厌烦。

    困在时间之中的事物随着重置次数增加，自然而然地便会和超脱者之间逐渐脱节。想要恒定地增强自身实力，或者用更哲学的方式来描述，增加自身所占有的生产资源，便需要追逐在时间之上的事物。

    在艾比而言，便是无穷无尽的知识。在戴尔瓦而言，便是神秘窥见的未来轨迹。

    “我原本也这样认为。但现在我知道，超脱者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可能锁定于某个时间，但当两个超脱者相遇时，超脱者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原初”说道。

    重置次数。所有超脱者会在同一时间完成重置，这是已经被证实的一个结论，由于皆空一直还没有找到这种力量的根源和原理，也便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他们的确会在同一时间完成重置。这便导致，在超脱者之间，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他们可以以重置次数来评估自己成为超脱者的时间，接近每次重置便增加了一天的时间。在凯迪的引导下，部分超脱者甚至倾向于给自己过生日，或者计算某些过往生活中的节日。他们认为这样能够更好地保存自己的人性，使自己更多地融入这个世界。

    “即便皆空建立，超脱者也都是独立的个体，只要愿意，他可以在无数次重置后再在这个世界露面。死亡会阻断一切窥视的视线。”在艾比看来，超脱者并不受类似的限制，皆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只有基于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后产生的一系列联系，然而皆空不会也不能够恒定地关注某一个人，因为这样浪费的至少是另一个超脱者的时间，最终势必会放弃对他们的监视。

    如果真的看破这一切，用死亡阻挡了整个皆空对超脱者的追踪，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超脱者，而非一个幸运拥有了重置态的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这一步。”“原初”说道，祂是一个机器人，一段智能程序，但仍然能体会到自我的存在与消亡，而消亡后的未知与空寂也会使祂感受到莫大的恐惧。

    艾比思考了片刻，而后说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成为超脱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成为超脱者。这就像一个中立神随机发放的礼物，它会带来巨大的收益，却也带来了同等的危机。”

    这就像一瞬间便让一个人成为了长生种，成为了永生生命，当时间线拉长，寂寞和疯狂便会自然而言对他们产生影响，从而引导他们逐步走向自我毁灭。相对而言，皆空的存在反而延缓了这一结果的发生，因为它在时间之上重新构建了一个人类社区，使超脱者重新有了体验“人群”的机会。

    然而，在艾比看来，体会死亡，并掌控死亡，仍然是注定的结果，只有经历过这样的体验，才能最终掌控重置态的存在，而非被其掌控。

    “那么你还需要多少次重置能够完成你的布局？”“原初”忽然明白，艾比并不是在转移话题，而是他的确没有思考时间这个问题。

    在艾比看来，所需的时间只要超过一天便不再需要思考，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实现目的的时间压缩到一天之内。至于那些不需要限定在一天内完成的事，比如记忆更多的知识，只要不断重置下去，更不需要操心时间的事。

    艾比想了想，说道：“不会超过200次重置，我需要的另一个组织结构便能构建，届时只要有人能接手皆空的时间节点，我便会退居二线。”

    皆空是为解决贝基的问题而建立的跨时空组织，然而随着更多超脱者的加入，对普通超脱者收集的资料已经逐渐饱和，然而这并没有实际上解决关于贝基的问题。他需要一个进阶的超脱者组织，以开启对重置力量的探索。

    这个组织将更加专业化，也更加隐秘，它会寄生于皆空之上，但却又高于皆空而存在。

    “原初”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对此进行推演和计算，而后说道：“我有一个提议，需要你同意。我希望你能让数字2和我融合。”

    艾比有些诧异，“原初”不是超脱者，祂是寰宇联邦的顶级智脑，加入皆空的目的，也是为了改变机械力量对世界的掌控，现在却提出了这种自杀式的请求。

    智脑间的融合并非简单的叠加组合，这意味着两个智脑间自我意识地剧烈冲突，而后会从中诞生一个崭新的，与过去无关的自我意识。这对智脑而言，就相当于是杀死了过去的两个智脑，从而换来了一个新生的智脑，但并不能确保这个新生的智脑更加优秀。

    数字2不存在较强的自我意识，这使得与祂融合危险程度会大幅度降低，但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对“原初”本身的自我意识造成巨大冲击。此后产生的新智脑，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原初”。

    为了减少这种危险情况地发生，智脑在设计之初便对其能够产生自我意识地部分进行了重重加密和封锁，以减少互相之间核心程序的直接对冲。智脑间的战争更多的便是一方智脑攻破了另一方的防御，从而在其中掠夺自己需要的部分，而非直接融合。

    “原初”说的显然是直接融合，因为祂自身便掌握着数字2的基础代码，即便攻破数字2，也并不能获取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