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混战的喊杀声如同奏响了一场盛大的乐曲倾泻在托勒密古城外,战马的嘶吼声兵器的碰撞声彼此相互交织,久久没有平息。
目睹了这一幕的米哈伊尔杜卡斯眉头也不由紧锁起来,他本以为这是异常轻松无比的一战,亲自前来带着威尼斯和塞尔维亚的使者来此只不过为了以壮声势。但明明是有心算无心的,有备攻无备,对面城中那群阿尔巴尼亚蛮子居然挡住了第一轮攻势。并且从目前来看,前线战况隐约有些胶着。
这时就连威尼斯人和塞尔维亚人都看出了有些不对劲,“皇帝陛下,这该不会是情报有误吧?”
明明不远处厮杀声震天,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质问却让米哈伊尔皇帝感到格外刺耳,然而他只能强颜欢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恼怒。
“呵呵,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查士丁尼手下那群山民撑不了多久。”
“那陛下不如派遣您麾下的精锐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即便真的有所谓的新希腊火,是否在这城中却也未必。”威尼斯使者挑眉建议道,话里的态度明显强硬了起来。
虽然嘴上仍然尊称眼前这位杜卡斯为陛下,但他们可丝毫没有对所谓罗马皇帝的敬重,如今的威尼斯人自诩八分之三的罗马继任者,扶植一位没有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也不过是为了制衡罢了。
这种毫不掩饰的轻视令杜卡斯的家臣们不能忍受,米哈伊尔的禁卫军官们正要出声呵斥,一旁的塞尔维亚使者连忙过来打圆场。
“我们当然相信陛下对我们的承诺,所以才派兵协助陛下戡乱,但徒劳的伤亡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不用说那只小狐狸随身不在此,但不可不防,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其实刚才威尼斯人尖锐的一番话同时也说出了塞尔维亚使者的心声,这名塞尔维亚的大使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自家骑兵精锐迟迟没有攻下眼前这座小城,若是最后一无所得却徒增伤亡,回去他可没办法向大公还有牧首交代。
注意到塞尔维亚人在打退堂鼓,强势的威尼斯人更是言辞咄咄,米哈伊尔皇帝也不由有些焦躁。可他终究是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罗马皇帝,在众多灼灼的目光下,他咬牙做出了妥协。
“德雷西乌斯!”
“有何吩咐,陛下。”一名黑胡子将领从禁军军官之中走了出来,正是米哈伊尔御前的近卫统领。
“你亲自率兵督战,协同前线火速拿下古城,你要把城中内外所有的叛军连同他们的牲畜的脑袋全部割下插在长矛上献给朕。”用冷冰冰的强调掩饰内心的暴怒,这位杜卡斯皇帝下达了不留活口的命令。
“是。”德雷西乌斯随即点头,没有丝毫停留便立刻翻身上马率领着一支禁卫军向战场上杀奔过去。
……
与此同时,博格达尼和伊戈尔他们虽然率领着阿尔巴尼亚战士们挡住了杜卡斯大军的四面围攻,但苦战不休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杀——”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天空,伊戈尔甚至都感觉到喉咙里面有股血腥味,但只有这样的怒吼才能坚定起战场上每一个人血战的决心。他一剑穿透迎面扑上来的敌人,喷溅的鲜血甚至沾到了脸颊,这种湿漉漉的感觉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但伊戈尔只能咬着牙挥动手臂用盾牌将倒下的敌人撞开再去迎接下一个进攻者。漫天的箭雨仍旧没有停歇,只是大多都从伊戈尔他们的头顶掠过。由于夜色掩护,敌人的弓弩手为了避免误伤做不到准确调整射程方位,这是阿尔巴尼亚山民还能坚持下去不溃败的原因。
只见阿尔巴尼亚战士组成的盾墙彼此护卫着犹如岸上的堤坝挡住汹涌的潮水,此刻望不见尽头的敌人还在源源不断扑上来。这些来自意大利的雇佣军手持长矛和圆盾不断前进,试图挤压阿尔巴尼亚人组成的鱼鳞阵,同时外围的塞尔维亚骑兵虎视眈眈时不时迂回发起试探性进攻,他们在寻找着破绽企图冲垮山民们的阵型。
“守住,不要慌!他们绝对冲不进来,死守住你们的脚下,让这群山下人瞧瞧我们的厉害!”博格达尼大声鼓舞着手下人的士气,但他也能感受到战士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阿尔巴尼亚人不得不选择暂时退却,但阵型依旧有条不紊。这些曾经只有勇气的山民在查士丁尼那边的训练下早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勇之夫。而青石岗部落的战士们血脉相连,他们绝不会抛弃彼此,这恰恰是伊戈尔组织防守需要的。后退的山民继续依托着马车阻碍拼死抵抗,如果不是伊戈尔事先做出决断在外围建起马车组成的防御,他们现在估计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甚至都撑不到明天,就算到了第二天,拂晓的阳光下我们也会被射成刺猬。”气喘吁吁的博格达尼带着刚从前线退下的伊戈尔说道,他的嗓音很低透着一丝绝望。这并非丧气话,激烈交战,青石岗部落上下就连盾牌铠甲都在厮杀中不堪一用,他们手里的标枪飞斧弓箭也早就消耗殆尽。
伊戈尔也沉默不语,此时局面堪比他当初在刻赤城时所遭遇的,然而这样的危局他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查士丁尼这样的安排真的是让他们来送死的吗?
见对方也不说话,博格达尼也泄了气一般,手中的斧头落在脚边。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辆用布蒙着的马车时,阿尔巴尼亚壮汉眼前一亮,“我们用那玩意吧!”
“你是说新希腊火?”情况危急,伊戈尔也差点忘了这回事,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东西的威力的。想起这茬的瓦兰吉年轻人眼神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立即和博格达尼上前掀开了马车上盖着的柴草堆和蒙布,可是车上运的东西却并不是他们所预想的那样。
里面并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一门门青铜大炮,取而代之的是却是一个个巨大且沉甸甸的瓦罐躺在这些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