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悟松今年的愿望是什么,那一定是谨言慎行。
就因为多嘴了两句,他现在已经被灌到接近昏迷了。
如果不是等下要敲钟,路德可能会笑着看他断片。
“好歹他今年做了不少事情,算了算了。”
路德的话让灰石想起了悟松不久前才和盗猎者们交手过一次,他把推向悟松的酒瓶子拿了回来,仰起头自己干了个爽。
去年一群人醉酒的体验让他们印象深刻,因此今年当真只有灰石在喝。
路德很少喝酒,看着老爷子这样,忍不住和他碰了一杯。
“不用管我,他们酒品不好不想沾酒,你也少碰。”灰石劝道,“酒这玩意,或多或少伤身。”
“我这把年纪了,对什么都无所谓,你不同。”
路德又和灰石碰了一杯,感受着嘴里淡淡的,苦涩的酒味,笑着说:“一年到头就喝几次,也就跟着气氛应个景。”
“有句话说得好,不谈剂量谈毒性毫无意义。”
看着阿葵正和火雁激烈讨论着什么,灰石问:“阿葵和你说过岛上果树的事情了?”
路德点点头,却没有说更多。
灰石又问:“在犹豫?”
“倒也不是犹豫,已经有答案了。”
路德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咧嘴轻笑:“我不准备寻求固拉多的帮助。”
“固拉多拥有的力量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我相信他大概率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栖岛树木冻死的问题。”
“我看过很多史书,明白索取这种事,只要有了一次,很容易就会有第二次。”路德说,“祈求更强大的生命解决问题极容易产生依赖。”
园朱市,人与精灵的桥梁以两座塔的方式直观地呈现。
得到了凤王和洛奇亚认可的人们最初必然也是尊敬着它们的。
但是随着人们不断向洛奇亚和凤王索取,这份尊敬逐渐变了味道,原来的互相认可也变成了一方在向另一方施舍。
凤王和洛奇亚怜悯着园朱市的人,园朱市的人则开始渴望获得更多的力量,那份渴望很快因为欲望变质。
于是,一场大火彻底烧断了人和凤王他们之间维系的那根,细细的线。
凤王因为虹色之羽降临时候曾说过一句令人深思的话。
“没想到再度引起共鸣的,竟是一个外乡人。”
看穿了路德穿越者身份的凤王没有因此对路德用异样的眼神看待,然而她的话里分明有着难以言喻的落寞,以及悲戚。
大概凤王希望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再次拾起那根断掉的线,修补好,引导着她再次降临吧。
可惜没有。
园朱市的人并未全都因为当年的事情悔过,更多的人只是单纯的认为事情已经过去,有再多的恩怨与仇恨都应该消散。
在固拉多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或许现在的路德能够清楚的知道以平等的身份交流,互相协助的界线在哪里,但是未来栖岛的人是否能继续维持下去呢?
今天路德因为极寒请求了协助,实际上是开一个头,这个头到底会对栖岛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路德无法估计。
“栖岛的事情,栖岛自己来解决。”路德说,“祈求得到协助,只是一种走捷径的表现。”
灰石若有所思,问:“如果他们自愿向栖岛提供帮助呢?我们也不要吗?”
“当然要啊,当他们愿意主动帮助,那足以证明引领着栖岛前进的那群人毫无疑问得到了神兽们的认可。”
路德笑道:“据我所知,不停向神兽索取的人,只会被他们轻视。”
阿尔宙斯和神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故事就侧面说明了这个道理。
因为阿尔宙斯为了拯救这片大地,主动撞击陨石,因此先祖们努力地替他收集石板,助他恢复生命。
而恢复的阿尔宙斯也甘愿分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协助受灾地区的人们度过难关。
路德始终认为,如果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展现出自己自救的积极性,一味地恳求阿尔宙斯降下神迹,得到的只会是单纯的怜悯,而不会掺杂着祈愿。
想要平等与他们相处,既不能卑微,也不能狂傲,唯有如此,他们才会认可你,欣赏你。
他们会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开心,为你的逝去哀鸣。
他们也会因此不断地留意着你曾经庇护过的地方,期待着继承你品格与遗志的人出现,把最真挚的祈愿传承下去。
灰石一把按住了路德的嘴:“大过年的,怎么就开始说死后的事情了,知道你的意思了,阿葵肯定会支持的,别继续说了。”
被埋怨了,但是路德心暖暖的。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路德吧。
安家的愿望得以实现,这半年来路德一直在想,如何能让栖岛长久的传承下去。
现阶段汇聚到栖岛的人在对待神兽方面的态度和路德高度重合,路德不知道这是实力到达了一定地步因此会“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自己的不经意间的一些表态改变了大家的看法。
因为想不通事情,他苦恼过。
因为预见了糟糕的可能性还因此愤懑过。
想到自己的孩子在栖岛上欢笑着奔跑,路德傻笑过。
他到现在没能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最终确信,自己不是一个能走一步看十步,乃至百步的神人。
路德就是一个庸人,庸俗到小富即安的心态一直占据了上风。
“庸俗就庸俗吧…”路德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打闹的众人,觉得自己担忧的那些事情完全可以缓缓。
最晚到家的洋白把冰冷的手直接按在路德的脖子上,让路德忍不住一哆嗦。
“问你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一个小本子出现在了路德的视野里。
路德脑子短路了,他万万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球询问,而且问的人似乎比自己还急。
“不出意外,今年年中?”路德好奇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洋白看了一眼旁边笑眯眯的纯奈,原本表情还很自然的他一下子扭捏起来了。
纯奈看不下去,把手举过头,重重了鼓了个掌。
喧闹的大厅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望向了这边。
“宣布件事。”
纯奈一捋头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和洋白订婚了,悟松以后你还敢把别人的情书运到洋白的办公室,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