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艮洲,明月国,皇宫重地,戒备森严。
已是韫治廿年腊月十三,刚过酉时,天地俱黑。
皇宫一处大宅中,传来阵阵女子哭声。身旁还有众人陪同。
数人中间,站立一二十岁上下男子,身材挺拔,气度轩昂,此时眉头微蹙,眼泪轻流。正是明月国二王子月澈。哭泣女子,名为云秀,明月国太子月澄之妻,月澈兄嫂,已怀胎七月,小腹微凸。
太子月澄一早率小队人马进入“万兽谷”边缘狩猎,晚归途中,竟突遭七星妖兽“骨枪狼王”及百余只野狼群攻。月澄虽是四星炼武士,却也身受重伤,跌入悬崖旁侧深谷。此谷平时山石落下,一时辰后方能听到落地之声,竟有两万丈之深,且常有毒瘴流涌,附近药农从未下探。月澄重伤之下,几无生还可能。其余三十人马,遭狼王及群狼撕咬,死伤大数。幸亏云秀之弟,四星炼武士,卫军副统领云厉看天色已晚,带十余人前来迎接姐夫,火弩驱散群狼后,仅从狼口救下三人。
众人回到城中,不敢停留,分头去向二王子月澈、云秀禀报实情。月澈听闻兄长遭遇不测,第一时间赶至兄嫂宅院,并告知相关人等,务必不能将月澄遭遇不测之事透露给父王月韫。明月国国王月韫,已卧床半年之余。太医特别叮嘱,切记不可大悲大喜。
云秀收到丈夫重伤落谷信息,当即昏厥。幸得太医在旁,银针医治,方能苏醒。醒来就已泣不成声。
月澈在旁,抹去眼泪,轻声安慰嫂子云秀:“皇嫂,皇兄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动了胎气。我已安排卫军,无论如何都要深入谷底,搜寻皇兄下落。”云秀听完,强忍悲痛,施礼谢过,却又哭昏过去。侍女赶紧搀扶其上床歇息。太医上来把脉后,心中一惊,忙道:“速去接产婆过来,即日起陪太子妃殿下身侧,不离半步。恐不能足月待产,不可轻心!”有小童听完遂快步小跑去接产婆。
月澈见云秀再次晕倒,嘱咐再三后,回到宫中,安排下人速将太子遇难一事禀报至丞相,太尉。
次日,腊月十四,明月国暴雪,雪深至腰。“万兽谷”入口处山上发生雪崩,整个入口被掩埋得结结实实。云厉带领搜索太子月澄的人马,只好驻扎在附近,人力挖雪,马车运送。幕僚私下与副统领云厉直言,:“云统领,太子殿下重伤之下跌落悬崖,又遭此暴雪,天不留人啊!”云厉本欲怒斥幕僚,话到嘴边,还是压下怒火,道:“尔等无需多言,尽力开挖!”
丞相、太尉得知讯息后,与二王子月澈约在国王月韫书房共商后计。
太尉肖彪,三十出头,人如其名,身高接近六尺,体重三百余斤,浓眉大目,满脸浓须,七星炼武士。官服穿在身上,紧紧绷绷,各处肌肉突起,让人看过都甚是心惊其力量之大。人未进书房,就传来“咚咚”的脚步之声。
丞相李韦,已过不惑,一绺长须漂于胸前。辅佐月韫近二十年,办事沉稳有序。
刚进门还没坐下,太尉肖彪就瓮声瓮气说道:“流年不利啊,大王卧病在床,太子殿下又出此不测,李相,你看如何是好?”
丞相李韦没有立即回复,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看向二王子月澈,说:“澈王殿下,您看当下如何安排?”
月澈答道:“李相,我已安排云厉带人马去“万兽谷”搜寻皇兄。也下令他人不可告知父王。“
李韦点下头,表示认可,随即又说道:“澈王殿下,恕我直言。大王卧床半年,太医已用尽明月国各类名药,不但不见好转还每况日下。不想太子殿下又有此变故。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澈王殿下早做准备。”
肖彪听完,亦是赞成,道:“还请澈王殿下早做准备。”
月澈沉下头来,静思许久,道:“多谢丞相、太尉两位多年对明月国的呕心沥血。父王久病,兄长遇难,月澈心如刀割,无心他事。眼下当务之急搜寻皇兄下落,尽力继续医治父皇。其他事宜,择日再议。”
腊月十五,明月国国王月韫驾鹤西去,举国悲痛。
同日,云秀早产,生下一子,不足四斤,面黄肌瘦,名为月峰。
暴雪加剧,雪深过人,加之狂风,云厉所带人马遭冰冻,死伤过半。如此恶境,搜寻已无法进行。月澈为此与丞相李韦、太尉肖彪大怒,下令待雪停后务必继续搜寻。不想暴雪从腊月一直持续到次年六月,让不少文人骚客叹为观止“六月飞雪,千年未有。”
同年七月初一,月澈之妻风岚足月产下龙凤胎,男名为月峥,女名为月蓉。二子出生均为八斤八两,天降祥云,暴雪中止,明月国终于迎来久违春日。黎民百姓奔走相告,传二王子月澈的龙凤胎乃金童玉女下凡,必将为明月国带来新千年大运。
月澈为父守孝期间,丞相李韦和太尉肖彪屡次劝其择日登基,均被月澈怒拒,言:“搜寻不到皇兄,我永不称王!”此事也传于民间,成为美谈。守孝半年后,儿女出生,暴雪停止,春意盎然。丞相、太尉再次进谏,月澈方同意登上皇位,昭告天下,有待一日如能寻到太子月澄尚在人间,月澈立即让位。且不立月澈之子月峥为太子,反而立月澄之子月峰为太子。昭告一出,文武众官心悦诚服,举国上下一片祥和。
澈治七年,七月初一。月峥、月蓉七岁生日宴,也是两子拜太尉肖彪为师的拜师宴。拜师后,月峥、月蓉将正式踏上炼武士修炼之路。
明月国全民尚武,凡人若先天骨肉根基优秀,可拜师学艺为炼武士。炼武士级别从一星至九星,外炼皮肉,内修筋骨,一到三星为初级炼武士,四道六星为中级,七星以上为高级。九星巅峰之上还有炼武师,可开宗立派,身可敌国。炼武士在力量、速度、抗击皆强于凡人。一星炼武士单手即可有二百斤之力,奔跑如烈马一日千里、身体强壮如野猪抗打。炼武士每升一星各项能力又可增一倍至五倍不等。
怎奈修炼历程实在艰苦。力量修行需负巨石上山,然后滚下巨石反复负重登高,巨石从最初五十斤至百斤、千斤直至数十万斤。速度修行需腿绑铁沙,奔跑于巨型鹅软石河滩,不仅要快速通过还要上下攀爬,后期还要躲避河中鳄鱼、河马。打击修行需躺于青石板,专人持锤从头到脚逐一敲过,所用之锤从木锤至石锤、铁锤、狼牙锤。凡人听之退缩者十有八九。
另修炼过程中因不断挑战人体极限,伤病难免,必须用明月国药师总会特制“修筋炼骨散”每七日药浴,避免留下病根。但该药散所需名贵药材极多,一副药散竟需十枚金币,修炼一年需耗费五百二十金币。百姓辛苦一年能赚下十个金币已是万幸,怎能承受如此巨款。
所以明月国虽然全民尚武,但成为炼武士凤毛麟角,成为高星级炼武士更是万里无一。明月国建立两千年以来,前一千年历经战火洗礼,人丁萧条。后一千年趋于稳定,人口稳增,如今已过五千万。虽有如此庞大人口基数,也仅有太尉肖彪等不到十人修炼成为七星炼武士,进入高级;四星到六星中级炼武士全国也仅有数百位而已,如卫军副统领云厉、遇难太子月澄皆为四星。一到三星初级炼武士五千余人,真真是万里挑一。凡人入门修炼者数五万余人。
但一旦能成为入门修炼者,尤其拜入名师门下,也相应享受到了从师门乃至明月国的优待。明月国大律写明,入门修炼者由明月国补贴每月二十金币,一星炼武士每月五十金币,二星炼武士每月一百金币,三星炼武士每月二百金币,四星炼武士每月四百金币,依次递增。师门补贴根据门派富裕程度各自不等,个别大门大派补贴甚至超出明月国所赐。星级炼武士要么在明月国各州府担任要职,要么加入镖局、武行、猎妖等领取不菲俸禄。一旦成为星级炼武士,衣食无忧。
龙凤胎生日和拜师宴时,云秀、云厉带着月峰也前去祝贺。都是七岁的小孩子,月峥,月蓉身体健硕,面色红润,都已高四尺左右。月峥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只有三尺出头且瘦骨嶙峋的月峰,说:“月峰哥哥,我觉得你应该叫我哥哥,你看,我比你高,也比你壮!”
旁边的月蓉也跟着拍手,笑说:“对啊对啊,那样我也成为月峰的姐姐了。”
月峰歪着头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说了一句,道:“那不行,我还会长大的。我还是哥哥。”
在旁的王侯将相听了都哈哈大笑。太尉肖彪专门走过来抱了下月峰,说:“太子殿下,你这身板还真得好好吃饭啊!等你和月峥一样强壮,我也收你为徒。”
月峰听完,不知道是好意还是玩笑,居然流下了眼泪。这下旁边的人笑得更加欢实。
回去的路上,月峰拉着舅舅云厉的手,问:“舅舅,我为啥不能拜您为师成为炼武士呢?我也想和您一样厉害!”。
云厉轻抚了下月峰的头,说:“峰儿,炼武士需要接受的训练异常艰苦,一般凡人都难以承受。当年你娘生你时,怀胎仅七月,动了胎气所以早产。你天生身体就比别人瘦弱,如果接受炼武士训练,非死即残。所以,不是舅舅不让你拜师,是你娘和舅舅都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
月峰听完,本来已经不哭,又偷偷地抹起了眼泪。
澈治七年腊月十三,天气阴沉。一大早,“万兽谷”悬崖边,缓缓走来一小队人马。小月峰和舅舅云厉同骑一匹高头枣红马,另有两名持刀侍卫各骑黑马跟在身后。
四人三骑缓行到当年太子月澄落崖之处,云厉先翻身下马,又把月峰从马上抱下。两名侍卫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两大包纸钱、火石火镰、两盒糕点。
云厉用火石火镰将纸钱点着,糕点掰碎两块扔于烧着的纸钱之中,其余糕点从悬崖处直接扔下。云厉边烧纸钱边流泪,口中说道:“姐夫,我带峰儿来看您了。”
月峰抱着舅舅的左腿,也哭了起来,说:“爹,我来看您了!”
纸钱烧完,一行四人在纸灰前磕了三个头。上马准备返回皇宫。
刚骑行一丈有余,一阵腥风吹过。三匹马全被惊起,两匹黑马暴跳起来,将两名侍卫摔至马下,沿着回去的路狂奔无影。枣红马跟随云厉五年,久经杀场。在原地嘶鸣,警示主人危险在即。云厉随即对两名侍卫下令:“拔刀,有妖兽!”两名侍卫,均是一星炼武士,抽刀在手,贴于枣红马两侧。云厉从马侧摘下自己的兵刃:紫光追神枪。与月峰轻声道:“抓紧马缰,看舅舅怎么打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