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这种境地,红叶又不愿意对普通人诉诸武力,周雨一时间也没有了应对之策。“现在怎么办?要一个个地找下去吗?还是说找个人问问会比较好?”“嗯,先打听一下吧。我实在想象不出桑莲会住在这种地方。”虽然比起下水道尚且还算有些提升,但但这个“出租屋”里的环境也谈不上令人舒适。浑浊的空气里充满了各种体味,还有香烟、啤酒、加热后的速食品——虽然是在地下,每个人的床位前都亮着一个灯泡,可以确定这里能够提供稳定的电力。就算是从下水道一路走过来的周雨,看到这样猪圈般乱糟糟的场面,也实在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抵触心理。他回头望了一圈,最后走到那个胳膊上全是纹身的女孩床前。“干什么?”女孩很快放下手里的杂志,很不耐烦地发问。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种考虑,非但铲青了半边脑袋,竟然给把剩下的头发全部染成了孔雀尾羽般的暗绿色。直到她开口说话,周雨才察觉她的实际年龄可能比外表要小得多。“我在找人。这里有一个叫桑莲的人吗?”“桑莲?没听说过。”“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年。额头有红色的点。”绿发女孩不屑地嗤笑起来:“男人还点吉祥痣啊?娘炮!”周雨很想说你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最后还是忍住冲动,尽可能平静地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长眼睛吗?这旅馆啊,余老大开的。”绿发女孩不耐烦地朝里头一指:“一晚上十块钱,不要押金身份证,现付。你自己进去办吧。”“在这种地方开旅馆,不怕被管理部门发现吗?”“你傻逼啊,谁会管余老大的事情?只要你不去撞地铁,没人关心底下的事情。这里的规矩全靠余老大定,就算是死了人也是他来管。”“……那么你呢?为何要住在这种地方?”“啊?你谁啊?我住哪里关你屁事?”“你住在这种地方,父母难道不担心吗?你平时靠什么糊口?”周雨本来以为这个绿发女孩是自己的同龄人,但对方那粗俗无礼却稚气未脱的声音,如果不是和张沐牧一样少见的天生童音,那么实际年龄估计也就在十五六岁左右。她的身材也佐证了这一点。考虑到对方可能还没有成年,他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绿发女孩的眼神里露出强烈的怀疑与警惕。眼看她就要采取某些驱赶或者叫人的举动,周雨马上说:“我去找余老大。”然后便拉着旁边的红叶快速走开。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开,绿发女孩已经大叫起来。“站住!那两个人有问题!摩天派来的!”从绿发女孩口中喊出的熟悉名字,让周雨和红叶同时呆了一下。两人停住脚步,彼此疑惑相望。像是在沸腾的锅里倒入整缸冷水,原本空间内嘈杂的人声瞬间就安静下来。除了顾自啼哭的婴儿,过道内的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事,目不转睛地望过来。还不等两人反应,从走廊内侧走来一个高壮的、冷着脸的光头男人。“丹哥,这两个女的乱打听!”女孩高声地说着,用手指着红叶和周雨。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尖细变形,周雨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丹哥”还是“蛋哥”。丹哥也好,蛋哥也罢。听了绿发女孩的话后,光头男以着充满威胁的表情看了过来。作为引发状况的责任人,周雨只得开口说:“我们是来住店的。”从两人的外表气质而言,这句话本来不会很有说服力。不过经历了先前的下水道游历,无论周雨多么不情愿,都无法避免地沾上了许多脏污和腐臭,勉强给他们增添了一点落魄的感觉。光头男的表情将信将疑。在他下结论以前,周雨又向他举起双手说:“如果我们有恶意,至少该带点防身的武器来吧?我们只是听人说这里提供便宜的床位,想稍微寄宿一段时间。”实际上是有的。红叶那把青剑不说,他的弹簧刀也好端端地放在运动服的衣袋里。不过,大概是两人的体型和性别增强了说服力,光头男最后也没有提出搜身之类的要求,就这么冷冷地点头说:“跟我去见余老大再说。”周雨看向红叶,得到同意的眼神后,两人便一起跟着光头男前进。绕着货架似的隔间来回走了五六遍后,光头男打开了墙上一扇很不起眼的门。“进去。”他站在门边冷冷地催促,似乎没有继续领路的打算。门后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森严肃杀,只是很平常的,像老式店铺般的水泥房间。房间中央并排放着三把靠背扶手椅,看起来有些像是美发店的格局,但却完全没有装修,也看不见镜子、焗油机一类的物件。屋内为数不多的装饰,是放在墙边格架上的物品。多数是招财猫、瓷瓶之类的摆件,在最下方的格子里就直接摆了个碗,里面盛满了清水,水上飘着一朵白色的假莲花。或许是被开门的动静影响,水中的莲花正不断飘摇旋转。一进屋内,红叶就径自走到格子架旁,默默看着碗中旋转的莲花。“红叶,你怎么……”周雨还想发问,房间另一层的黑色布帘被人掀开,从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看到这人时,周雨的第一反应就是失望。并不是说,这人长得多么平凡无奇。他有将近两米的身高,横肉堆积的凶脸,虬结壮实的肌肉。再加上手里拿着的钝头刀片,这人看起来不像占地为王的恶棍,更像个养猪场里的屠夫。但无论看起来如何不善,这个男人显然不是红叶口中的桑莲。他来到房间中央,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刀片上的血迹,然后瞪着眼睛看向周雨。“两位小姑娘找我什么事?”周雨被这个家伙的声音弄得呆了一下。跟他的表情不同,那语调实在是异常的老实和善,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只老虎发出了猫叫。“你就是余老大吗?”“是我。找我干什么?租床是十块一位,不能挑已经有人的位置。”屠夫似的男人,用粗犷的声音十分严肃地说着。周雨又情不自禁地盯着他走神了。就在他准备真的掏钱租一个床位试试时,红叶转过身来说:“这朵花是你的吧?”她的指尖顶着那朵小巧如蚕豆的莲花。不可思议的是,即便脱离了水体,那栩栩如生的白花兀自旋转着。仔细看去,花柄的位置仿佛根本没有和红叶指尖接触。面对这种景象,余老大只是木讷地点头说:“是我的。请你放回去。”红叶没有动。她将莲花轻轻放入掌中,猛地收起拳头,将娇柔的花朵捏得粉碎。然后,她用冰冷的语调说:“把你的师父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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