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雨,咸阳上空云气清明,蒙着一层水色。
白日的紫兰轩,带着清闲之意,闭门谢客。门庭之前,车马冷落。
赵爽打了个哈切,靠在栏杆之上,隔着湖水,看着远处飞鸟翔集。
紫女在镜前梳着头发,看着一侧的赵爽,轻声问着。
“这么说卫庄答应了?”
“阿庄毕竟是阿庄嘛!”
赵爽一笑,看向了天空之上,云气敛卷,不一会儿,天际的光线被云层吞噬。
雨微微落下,在湖水中荡起了涟漪。
炎炎的夏日随着远方的一场叛乱,渐渐消弭在血色之中,秋风渐起,寒意席卷了屋中。
铜炉之中,香烟袅袅。
赵爽从栏杆一旁走到了屋中铜炉前,细密的孔洞之中还散发着热量。赵爽打开了盖子,从一旁加入了几块炭火,猩红的火焰缓缓燃烧,散发着热量。
被秋意侵润的空间,很快便又变得温暖起来,屋外的寒风,也无法侵入。
赵爽穿着单衣,靠在了软塌上。
弄玉带着长琴,走入了屋中,隔着一层帷幕,坐在了侧屋之中。
紫女从一旁拿起冒着热气的铜壶,发丝斜落,滚烫的热水倒入陶制的粗茶杯中,茶叶飘荡,香气很快便冒了出来。
琴声悠扬,伴随着雨水声,传播开来,悦耳异常。
赵爽闭着眼睛,手指敲打着,享受着音乐的旋律。
大门打开,卫庄从外走了进来,看见这屋宇中的情景,自顾自走到了赵爽身侧,坐了下来。
一曲声罢,赵爽睁开了眼眸。
“几日不见,弄玉姑娘的琴艺越发长进了。”
“承蒙君上夸奖!”
紫女在旁,微微一笑。
“自从上次你说弄玉的琴艺有待长进,这些日子弄玉可是苦练了许久。”
赵爽点了点头,看向了卫庄。
“相府客卿的位置,你辞了?”
卫庄点了点头,将鲨齿放在了桌案之上。
“你到底知道什么?”
“嫪毐容易对付,可他身后的罗网却是个棘手的问题。而现在,吕不韦将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与嫪毐保持一致,这就意味着本是分裂的罗网将焕发全新的力量。”
赵爽看向了卫庄,微微一笑。
“所以,你想不想要创造一个足以抗衡罗网的组织。”
“能够抗衡罗网的组织?”
随着弄玉素指轻拨,琴声再度扬起,卫庄的嘴角翘起了弧度。
“光凭墨家,难道还不够么?”
紫女看向了赵爽,随着这话音落下,她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好奇之色。
江湖传闻,墨家的大统领与秦国的汉阳君关系匪浅。甚至,墨家的一个大型的制器工坊,便在汉阳君的领地之中。
只是,紫女却从未听过赵爽说过墨家的事情。
“光凭墨家,自然不够。”
赵爽一言,算是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他与墨家的关系。墨家又不是赵爽的墨家,更何况,墨家并不是一个刺客组织,在专业性上,有着很大的不同。
“这个组织要与罗网对抗,就必须集搜集情报、刺杀于一体,有着快速反应的能力。短时间内,有着在所需要完成任务的地方做出最快的部署的能力。”
赵爽的话还没有说完,卫庄的脸上便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有意思!只是罗网数百年积累,底蕴雄厚。虽然之前他们在山东六国的组织被你洗了一遍。可这几年,又死灰复燃。要与其对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的确!”
赵爽一笑,认可了卫庄的说法。
“所以这样才更有意思。阿庄,你以为呢?”
越是危险的事情,卫庄便越觉得有趣,他不觉得点了点头。
“这个组织除了对抗罗网之外,还有别的目的么?”
“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赵爽毫无廉耻地说着,然后又补了一句。
“这是长期的目标。”
“那么短期的目标呢?”
紫女有些好奇,看向了赵爽,问着,却听得他毫不犹豫的说着。
“保护我!”
卫庄翻了翻白眼,不欲去理会,只是问着。
“那这个组织叫什么,你想好了么?”
“天地万民,犹如聚散流沙,这个组织就叫做流沙。”
“好名字!”
紫女微微赞叹了一声,脸上泛着一股喜意。
“我也要加入。”
........
“阿嚏,阿嚏!”
万里之外,小圣贤庄,本在读书的韩非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韩非兄,你怎么了?”
张苍坐在他一旁,正捧着一卷竹简,在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就好像某些重要的东西,忽然就消失了一样。”
韩非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浑身的鸡皮疙瘩,忽然就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才消下去。
张苍摇了摇头,哭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你在看什么?”
韩非看向了张苍,问着。
张苍摊开了竹简,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这是秦国汉阳君的著述,编于之中,还有些零散的文章,挺有意思的。”
韩非挠了挠头,接过了看了一眼。
“就是那个在秦国朝堂之上,直言秦要灭六国的汉阳君?”
身为韩国王孙,韩非对于这些信息自然感兴趣。而小圣贤庄身为天下儒宗,各地朝堂上的消息最终都能汇集此地。
这帮儒士闭门读书,可天下事却瞒不了他们。
“正是!”
“观此人文章,可见其才学。只是,他扬言要灭六国,可真是狂妄。”
张苍一笑,看向了韩非。
“就和你一样狂妄?”
韩非一笑,嘴角莫名扬起了角度。
“六国之地,十倍于秦。六国之力,亦十倍于秦。可惜啊!昔年合纵事败,赵国大将赵爽未能攻下咸阳。否则,今日之事,尚在两说。”
张苍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竹简。
“赵大将赵爽死于龙门,赵国失去了一位未来的将星,天下也失去了一柄可以抗衡秦国的利器。”
韩非忽然一笑,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都说赵国大将赵爽死了可谁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尸体。你说这赵国大将叫赵爽,秦国的汉阳君也叫赵爽,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张苍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嗤笑一声。
“就因为他们都叫赵爽,都是少年显贵?”
“也未尝不可能嘛!”
韩非哈哈一笑,这近乎梦呓的话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屋室之中,一众儒家的弟子很快将注意力埋藏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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