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平静,或者用死寂形容更合适一点。
就拜伦斯的风气而言,这种氛围从来没出现过。
山中发誓,哪怕是最和平的时候,他们的底限也只是不下死手。
剩下的……拍桌子、扔椅子,乃至货真价实的人身攻击,都真实发生过,且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
现在,好大一片阴云压在头顶,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来气,他们那还有心思斗来斗去的。
也就山中敬一郎知道这件事的真象,表面上忧心忡忡,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了。
首先,弗来明不能留,老家伙快成精了,北加州的名头只能唬住他一时,时间久了,早晚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其次,这个老八必须死,踏马的傻子的直觉太准了,别管是不是开玩笑,他这一开口,就相当于在所有人心里中下了怀疑的种子。
谁没有闲的蛋疼的时候,那个时候别说傻子说句话了,自己放个屁都能仔细闻上半天。
万一谁回过味儿来,突然觉得老八说的很有道理怎么办?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底子干净,全都是里通外敌的好手,真要查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再说回会议室里的众人,心思深沉的已经再找退路了,比较蠢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咋整啊?
其中就包括老八,他的脾气最直接,稍微难受一点就直接发作。
“不是,你们别干愣着,说话啊,这事该怎么办?”
……
气氛安静的好像有乌鸦飞过,边飞边叫:呀呀呀呀……
梅伦还顶着领袖的身份,在老八爆发以前给出了答桉。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先跟新美国的相关人员联系,让他们重新指派大使,至于这场会议……结束吧,安全起见,所有人一起出发。”
“一起出发?你脑子有病啊,明知道外面有埋伏,还报团,这不是打包往人家嘴里送吗?”
老八心直口快,上来就回怼起来。
梅伦懒得跟他计较,只是随口解释了一句:“从现场的报告来看,袭击方没什么重武器,咱们一起出去,还能有个照应,分批走才是一个一个送死。”
人都是有赌博心理的,如果有人会遇到危险,那这个遇到危险的,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所以议员们干脆的应下了这个提议,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外面的保镖们一看主子出来了,心里还有点诧异。
太阳掉海里出不来了?天塌下来都挡不住众人自相残杀,今天居然如此平静。
随即更离谱的事发生了,老大们坐上车队后,居然选择一起出发。
这么多车队行驶在大街上颇为壮观,连街边的混混打手们都感到诧异。
毕竟,让拜伦斯的议员团结一致,那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然而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一时间留言四起。
比较靠谱的版本有“议员们重归于好,共同应对流浪者威胁,创造和谐家园,维护自由之邦的威严”。
不靠谱的版本就纯粹是瞎编,比如“论拜伦斯议员们的爱恨情仇,是曾经挚友的背叛,还是骨肉相残……”
当然,有资格担心局势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选择把传闻当成笑料来听。
老大们打生打死跟他们屁关系没有,难不成换批老大就能过上好日子?
呵,不存在的。
等山中敬一郎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立刻跟保镖替换身份,只让两名心腹跟在身边,便离开了住处。
他和关成他们约好的汇合地点,从修车厂换成了五十块一天的汽车旅馆。
破旧、狭小、保密性差就是这间旅馆的所有标签。
这间房里放个屁,隔壁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碰上漏风的房间,说不定还能闻到。
然而,这里却是山中经营的一处安全屋,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启用。
关成他们住的房间全是特制的,无论是隔音性,还是安全性,都有充足的保证。
敲响房门口后,杰克背后握着枪打开了大门,只露出一只眼睛隐晦的观察门外。
山中吩咐两名心腹在走廊里守着,自己走进了房间,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道歉:“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抱歉啊,关君,是我的情报出了错,让你们白白浪费时间。”
关成大方的一摆手:“老家伙性格谨慎在意料之中,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暗度陈仓这一招,会议进行的怎么样?没杀成那个老家伙,我就把新美国的大使车队给劫了。”
说到这个话题,山中立刻来了精神,坐到沙发上就开始介绍。
“这件事干得漂亮,老弗来明非常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有人搞鬼,而且有意无意的把脏水泼在我身上……虽然也不算脏水,但确实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好在关君出手过断,把新美国的人也解决了,顺理成章的把凶手的身份转移到了北加州的身上,这样一来,我们又能腾出一些时间。”
关成听得连连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山中敬一郎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白白错过了这个好几会。
“他们相信了?”
“无比坚信,今天离开会场的时候都是抱团走的,往常可都是各走一边,生怕路上碰着彼此。”
“那就好。”
临时起意的计划成功了,让关成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了一个新问题。
“如果北加州真的要出手该怎么办?”
山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框眼镜后的双目中闪过老狐狸特有的阴沉:“关君怎么知道北加州没有出手呢?”
“什么意思?”
这句话把关成绕懵了,难不成今天还有其他人出手破坏会议?
由于现在的信息太少,关成几人根本猜不透山中的意思。
卖足了关子,山中推了下眼镜,开始给众人解答疑惑:“诸位还记得此次拜伦斯之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杰克快人快语:“不是搅乱局势,从中获利,让流浪者们摆脱这场战争吗?”
其他人默然不语,如果真这么简单,山中哪会这么问。
果不其然,对于杰克给出的答桉,山中敬一郎摇着头说道:“这只是达科塔的目的,不是我的,更不是母亲的。”
“这么看来,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喽?”
“当然。”
话题说到了这里,山中毫不遮掩的点了点头。
随即向众人解释道:“如果只为了帮助流浪者,把情报送出去就算仁至义尽了,哪用的上我亲自下场。”
“为什么我说北加州已经动手了,因为他们已经把破坏合作的生意,委托给了我母亲。”
“诸位的拜伦斯之行,从一开始就是我母亲设计的,达科塔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提出加入而已。”
“本来我们的打算是,先把流浪者们从战争里摘出去,然后再和关君商讨是否加入后续的行动。”
“但关君的行动恰巧提前了这一步骤,我只能现在就提出邀请,关君,你愿意加入破坏新美国计划的行动嘛?”
杰克脑子转的慢,先一步抬起手打断道:“等等,等等,我先捋一捋,你是说北加州把破坏合作的行动,委托给了和歌子?”
“对。”
“然后和歌子设计了计划,达科塔半路提出加入。”
“是的。”
“我们来到这里的每一步,名义上是达科塔的安排,实际上都是按照和歌子的预想进行的。”
“没有错。”
………
杰克少见的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
又过了几秒钟,他才问道:“那…北加州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和歌子呢?他们自己来不是更靠谱吗?”
山中只得仔细解释起来:
“因为他们不愿意就此开战,上次的金属战争是有荒坂做后援,他们才敢放心的和有军用科技支持的新美国开战。”
“现在,军用科技再次出手投资新美国,而北加州在争取荒坂支持的时候却出了问题,荒坂有大计划要进行,没空搭理北加州的事。”
“无奈之下,他们先后找上了康陶、高科军工、沛卓石化,可这些超级公司要么不愿意趟这滩浑水,要么有其他打算,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北加州的请求。”
“最后,那些政客只能承认,这场经济、人口、武器全部被碾压的战争一旦开启,就是自由州覆灭的开端。”
“上一任自由州领袖因为战争因素被迫退位,新上任的领袖又是个软蛋,既想解决这次危机,又不愿意冒险,便找上了我母亲,再往后的事情诸位就都知道了。”
怪不得和歌子说她能得到的远比流浪者要多。
如果计划成功,流浪者们顶多是摆脱了战争,顺便拿回了应得的东西;和歌子就不一样了,她能得到的可太多了,多到关成数都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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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关成是否愿意加入这盘棋,充当和歌子的棋子。
光从功能性上来说,关成很重要。
试想一下,一颗能满盘乱飞,行动回合没cd,逮谁杀谁的大车,谁不想要,这踏马拿到手,相当于直接获得行动上的胜利啊。
棋手甚至不需要设计特别严谨的计划,只要给出一个目标,弄死对面所有人,然后安心的抱着胳膊等待就好了。
无所不能的大车,会在两回合之内直接清空对面的棋盘,一个不剩!
山中敬一郎用期盼和紧张的眼神看着关成,盼望着能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一句:“没问题,我加入了。”
可惜,时间越等越长,他还是没能收到关成的回答,沉默中的气氛让人浑身不自在。
最终,萨莎叹了一口气替男友开口了。
“他是想问,和歌子的目标是不是奔着创立公司去的,如果是的话,这次行动的合作就只能进行到流浪者们脱离战争了。”
没错,这就是关成想问的,听起来很蠢又很没道理。
你管人家是不是要成立公司,成为统治阶级,你一个佣兵而已,钱到位不就行了,谁都有个价,了不起再多加一点钱。
如果山中真这么说,看在和歌子的面子上,关成可以放他一马,但他们的计划就不要想了。
好在来的路上,和歌子已经用加密通话把关成的性格告诉了儿子。
山中的脑海里回响起母亲的话:“关成是个很复杂的人,这种复杂不仅是来源于性格,更来源于方方面面。”
“他的灵魂具有两面性,一面像是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优柔寡断,碰上不公平的事会揪心,遇上可怜的人会同情;另一方面他又是典型的赛博刽子手,哪怕是现在的环境下,他的行为举止依然能称得上残忍无情。”
“值得注意的是,关成对现有的体质似乎极为不满,尤其厌恶各大公司,不要在这方面引起他的不满。”
“听起来很难以相处,但只要他愿意和你交朋友,你会发现与他的相处过程很平和很安心,你能把一切的复杂问题抛给他,只要他觉得值,就能替你解决一切。”
“在拜伦斯这些年,你该练的心思城府都差不多了,唯独差了点大气,是时候让你见见真正的世界。”
“这次的生意只是一个契机,你要把握住机会,自由州身份的北加利福尼亚,能带给我们的,远比新美国统治下的北加利福尼亚多。”
“只要熬过了这轮难关,无论你想干什么,在北加州范围内,都会得到各种支持,顺利到难以想象。”
“如果熬不过去,我只能保证你活着。”
似乎是觉得把儿子扔到拜伦斯这种地方有些残忍,和歌子少见的啰嗦起来,在叮嘱完以上的事情后,又暗示了一句。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敌人太庞大,而你又势单力薄,如果有一把趁手的武器,还能有点胜算,反之则必败无疑。”
“我已经把最锋利的刀给你送去,能不能握的住就看你自己了。记住,不要试图把刀永远握在手里,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让刀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动手。”
母亲的反复叮嘱无疑是在告诉山中,想要成功就得拉拢关成,而关成讨厌公司,所以别触他霉头。
山中立刻表态:“我跟很多人都能合得来,唯独跟公司尿不到一个壶里,母亲早知道你的性格,既然敢把你拉来,肯定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关成还能说什么呢?
“我加入了。”
“呼……”
山中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
“欢迎加入本次行动,行动目标,干碎新美国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