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名证人就被法庭护卫给带了上来。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出任务时,跟着薇薇安一起去抓捕莱纳的三名同事。
薇薇安抬眼望去,发现三人都在躲避自己目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科威尔斯沉声询问:“证人,你们和莱纳见面时,有感觉到自己的人身安全遭受了威胁吗?”
“并没有。”三人齐刷刷摇了摇头。
“那当时的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三人中一个比较年轻的执法者开口回答:“当时我们接到命令去对莱纳进行调查,无论是要求开门还是进屋,莱纳都非常配合。
但是薇薇安说了没两句话,突然拔枪就射,我们甚至都来不及说话她就已经清空了弹匣,还说是莱纳企图掏枪袭击她,所以才动的手。
不过在我们的视角里,莱纳全程都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配合得不能再配合了。”
“薇薇安说这个莱纳是连环杀人犯,有这件事吗?”
年轻执法者摇头:“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去抓人。”
“关于莱纳的问题,我这里有证据要提供。”原告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了科威尔斯的面前,“到目前为止,执法者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莱纳和那些杀人案有关。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甚至还请到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
“带证人。”科威尔斯再次喊道。
被带来作证的受害者家属薇薇安都见过。
莱纳之前在被宣判无罪后,薇薇安亲眼见到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哀嚎着没人能够为他们主持公道。
但是现在,这些人不认账了。
他们说自己亲人的死和莱纳没有任何关系,莱纳只是刚好在案发现场路过,所以受到了牵连。
对于莱纳的遭遇,他们感到非常遗憾。
就是因为像薇薇安这样的执法者太对,所以杀害他们的亲人凶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伏法。
证人陈述完后,原告律师趁热打铁:“到这里,案件相信已经非常明了了。
薇薇安,一个从小缺失父爱的私生女,必然拥有着一个饱受欺凌和压迫的童年,性格较一般人会更为扭曲残忍。
成为见习执法者后,她心底隐藏的这份扭曲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因为她可以合法地杀人了,而莱纳只是受害者之一。
在此之前,她已经用同样的借口杀死了至少两名贫民,每一条人命我都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薇薇安的卑劣与残暴。
她一直在强调莱纳是连环杀人犯,但事实上,她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连环杀人犯!”
此话一出,大众陪审团一片哗然,震惊、嗤笑、咒骂、哀叹。
薇薇安的律师满头大汗,表情发苦。
爱德华皇子脸色阴沉,抱胸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而雷蒙皇储这边,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
只有薇薇安,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异常淡然,仿佛她早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如果画面在一刻定格,那么将会成为一幅无比经典的法庭浮生绘。
不过这里可没有精通时空魔法的法师。
而当薇薇安听到证人提到了父亲二字,立刻想起了一些资金过去了的往事。
她是某位大人物私生女这件事,在帝都不是什么秘密。
实际上在入学的那一天,她就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见面了,只不过那个妹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这件事薇薇安后来还告诉了洛泉她们,用讲笑话一样的口吻。
她是公爵的私生女,但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任何的优待。
不过,也绝对不像原告律师说的那样,是一个悲惨的童年。
相反,薇薇安觉得自己的童年非常幸福。
薇薇安的母亲雅琳娜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曾经以吟游诗人的身份在大陆上游历多年。
后来,雅琳娜在旅途中认识了薇薇安的父亲路德修凡克。
那时候的路德修凡克还不是公爵,只是前任公爵的二儿子。
两人结伴而行,并迅速坠入爱河。
在都灵翰帝国南部的一个乡村里,两人度过了三年甜蜜的时光。
不过这段甜蜜的时光,终结于薇薇安的出生。
在雅琳娜临盆的当晚,路德修凡克失踪了。
其实这三年来,路德修凡克每过一阵子都会消失几天。
雅琳娜虽然不清楚爱人去了哪里,但也没有多问,只当丈夫是进山打猎去了。
但这一次他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封信以及一笔钱。
信中交代了一切的原委,原来路德修凡克是公爵之子,跟雅琳娜的相知相遇相爱,他的父亲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同意。
这三年的相处就是一场梦,现在薇薇安出生了,梦也该醒了。
期间他有过几次离开,其实是去和他真正的妻子见面。
那是一位亲王的女儿,这位亲王在帝国西境有着大片的自由领,手握重兵。
路德修凡克得到了亲王女儿的青睐,并且凭借亲王的关系,挤掉了自己的大哥,成为了公爵之位的第一继承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认识雅琳娜之后。
爱美人不爱江山一般只出现在童话故事之中,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才是多数人的写照。
路德修凡克向妻子坦白了一切,而这位亲王之女也很有器量,给了他两年时间将一切都处理好。
至于处理结果,就是在薇薇安出生的当晚连夜跑路。
薇薇安不知道母亲在清楚真相后哭成了什么样子,也或许没有哭过。
在她记忆当中,母亲是一个坚强而勤劳的女人。
虽然手里捏着负心汉留下的一大笔钱,但从来没有乱花过,每天都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
薇薇安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去给自己买几件漂亮衣服。
母亲则是很严肃,说这是给她将来的读书上学乃至嫁人用的,她可不能花得大手大脚。
性格向来坚强,很少哭泣的薇薇安,在听到这话后直接哭得稀里哗啦。
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薇薇安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童年,她从没有一刻感受到过亲情的缺失。
然而,这份幸福在她十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记得她当时刚觉醒魔力没多久,刚好又是生日。
双喜临门之下,母亲打算出门采购一番,回来给她做一顿丰盛的生日晚餐。
但是母亲刚出门没多久,薇薇安就听到了她的呼救声。
薇薇安冲出门去,发现一群黑袍人挟持了母亲。
她当即与之展开激战。
拼尽全力之下,她以一敌三,杀死了一个黑袍人,重伤了两个。
但黑袍人的数量远不止三个,而她已经精疲力尽。
就在薇薇安陷入绝望之际,路德修凡克出现了。
原来这些黑袍人都是他的手下,这些年来他虽然远居王都,但也一直关注着母子俩。
前阵子薇薇安觉醒了魔力,并且被魔法公会的魔法导师称赞为几十年不遇的天才。
这个消息并没有瞒过路德修凡克的耳朵,为了测试薇薇安的天赋到底有多出色,所以就带着手下过来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测试的结果远超路德修凡克的想象,薇薇安表现出来的潜力是他生平仅见,即便是她从小接受名师指导的小女儿,在同等条件下的表现也才堪堪达到薇薇安的一半。
尤其是薇薇安那犹如古井渊潭般的沉着冷静,更是她的妹妹所完全不具备的。
这是一个天生的强者!
路德修凡克这样想到。
“不愧是我的女儿。”路德修凡克俯视着薇薇安,说出了父女俩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当时的薇薇安趴在路德修凡克的脚边,像是一只溺水的猫。
如果不是实在没力气了,她真想举起胳膊给这个混蛋狠狠地来一拳。
测试结束之后,路德修凡克带走了母亲。
说是要给母亲提供一个更安全更舒适的环境,其实就是想将其当作筹码,逼迫自己为他所用。
可惜母亲相信了这个小人的鬼话,真以为他准备给薇薇安一个远大前程,所以心甘情愿地被路德修凡克的手下给带走了。
这之后,薇薇安再没有见过母亲本人一面,只是从路德修凡克那里看到过一些母亲自己录制的魔法影像。
影像里的母亲气色还不错,或许是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操劳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从始至终她都在跟薇薇安分享着搬进新家后的日常,脸上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看上去母亲在这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住得不错,如果没有地上那条锁链的话。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母亲背后的镜子底部,有一条漆黑的锁链。
虽然不知道这条锁链最终铐在了哪里,却也让薇薇安懂得,母亲表现出来的快乐或许都是假象。
从这一刻,薇薇安在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复仇的种子。
她发誓,将来有一天她必定要救出母亲,然后将路德修凡克千刀万剐。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薇薇安内心可没有半点感情,唯一的感情就是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
只不过目前她暂时还没有掀桌子的能力,路德修凡克作为都灵翰帝国的公爵,自身实力深不可测,手底下还高手如云,不是她靠单打独斗就能搞定的。
所以她遵从路德修凡克的安排,来到了图兰朵学院学习魔法。
便宜父亲想要让她成长起来后,为她所用。
薇薇安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个能让自己更快变强的机会,所以从始至终都非常配合,学习也非常刻苦。
就是因为校外实习可以得到更多的点数,来换取更强大的魔法秘籍,所以薇薇安才会加入执法队。
而富有正义感的她,在遇到莱纳之前,也确实处决了两个欺行霸市的地痞。
执法队里有人觉得她手段过激,不应该随意处死罪犯。
但薇薇安却不怎么想,不处决掉那两个逼良为娼的混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所以薇薇安对弄死那两个地痞没有半点愧疚,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她这次弄死莱纳一样。
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薇薇安是更看重结果的那一方,毕竟程序再怎么正义,处罚不了罪人有个什么屁用?
“咚咚咚!”
审判长敲击木锤的声音,让薇薇安从回忆中惊醒。
科威尔斯敲完之后,冲着一众陪审员大声喊道:“肃静!”
嘈杂如菜市场般的法庭瞬间安静下来。
“路德修凡克公爵,对于原告律师的指控,你作为薇薇安的父亲有什么想说的?”
科威尔斯将话递到了同样也到庭陪审的公爵嘴边。
这位公爵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像是已经风烛残年,来日无多,整个人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里,仿佛一股微风都能让他冷得发颤。
或许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薇薇安望着父亲的模样,心里很是快意。
在仆人的搀扶下,路德修凡克站了起来,用低沉的嗓音回答道:“我的女儿确实从小跟着她母亲生活,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有一个阴暗悲惨的童年。
据我所知,薇薇安在她母亲的关爱下一直健康开朗地茁壮成长,无论是在乡村的学校还是帝都的都灵翰学院,她也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她是我最优秀的女儿,我为她感到骄傲,我也坚信她是无辜的,这其中必然有人掩盖了真相。”
“请注意你的措辞,路德修凡克公爵。”原告律师立刻出声反驳,“照你的话说,倒是我们在伪造证据了?”
路德修凡克推了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没必要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看到自己女儿被冤枉后提出应有的质疑罢了。”
原告律师冷笑:“我看你是在指桑骂槐。”
“到此为止吧。”科威尔斯制止了两人争吵,随后向一言不发的薇薇安投去了一道锐利的目光:“被告,现在人证物证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该从哪里说起来呢?”薇薇安抬起头,声音低沉,像是在询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