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有点儿意思。”

    孟超若有所思道，“那么，她是心系故土，还想回到黄金氏族？”

    “那倒不是，我听说她是家族斗争的失败者，遭到了雪豹一族的追杀，才逃离家乡，然后被血颅角斗场的裁决者‘卡萨伐大人’所救的，她也多次表达了自己非常仇恨黄金氏族，并不介意为血蹄氏族效力的意思。”

    叶子耸耸肩道，“但是，没人知道冰风暴大人为什么不愿意通过‘赐血仪式’，成为一名真正的血蹄武士，要知道，在血颅角斗场乃至整座黑角城，都很有权势的卡萨伐大人，可是非常看好她呢！”

    孟超心思电转，将这个疑点暂且放在心里。

    “说说她的麻烦。”

    他继续问鼠民少年。

    “冰风暴大人想要带兵，她不满足于当一名纯粹的斗将，而想成为指挥官甚至将军，想拥有自己的战队、战帮、战团乃至独当一面的军团。”

    叶子对孟超说，“倘若她愿意加入某个家族的话，或许还能想想别的办法，但她太高傲，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那就只能在竞技台上，真刀真枪地杀出一片天下。”

    孟超点点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回忆和思考，他已经想起了图兰文明和荣耀纪元的大量细节。

    知道荣耀纪元刚开始的时候，各大氏族都通过角斗场来遴选将领。

    这种遴选是不问出身，只看手段的。

    等到从角斗场里遴选出了合格的将领，就将进入荣耀纪元的第一战，“五族争锋”。

    没错，第一战并不是挥师北上，去进攻“圣光永恒照耀之地”。

    而是五大氏族之间的内战。

    听上去非常愚蠢。

    其实却蕴藏着一定的科学道理。

    要知道，对于图兰文明还处在中古世纪的氏族军队来说，依靠曼陀罗树这种奇妙的植物，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兵源。

    兵力从来不是问题。

    问题是组织度、训练度、指挥体系的构建和友军的默契配合，以及最重要的后勤补给。

    倘若整支军队的架构乱七八糟，隶属于不同氏族的将军们，谁都不服谁，又有无数虾兵蟹将要消耗宝贵的军粮，这样的仗是没法打的。

    古往今来，有无数号称“百万”，足以“挥鞭断流”的大军，都因为内部的各种问题，一触即溃，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往往己方的人数越多，输得越快、越惨。

    图兰人虽然四肢发达。

    头脑却绝不简单。

    在繁荣纪元，五大氏族互相平等，并没有从属关系，也不存在能号令整片图兰泽，至高无上的图兰王。

    等到荣耀纪元开始，五大氏族的贵族武士们，就裹挟大批中小氏族的武士，以及数量更多百倍的鼠民仆兵，通过一场有限度的内战，来锻炼队伍，去芜存菁，发掘优秀的指挥官。

    当然，也能明确强弱，从属关系，并且从五位氏族首领中，选出一位最厉害的战争酋长，成为整场荣耀战争中，全体图兰人至高无上的领袖。

    虽然，残酷的内战极有可能消耗掉大量人口。

    但图兰人的数量原本就不是太少，而是过多。

    浪费粮食的弱者统统死绝了，反而能让强者丢掉包袱，轻装上阵，提升了作战效率，亦令品尝到血腥味的图兰勇士们，都变成身经百战的老兵。

    那就像是热身、磨刀一样。

    在自己人的尸骸上，将战刀磨得更锋利。

    斩向“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时候，才更痛快。

    至于内战中结下仇怨，导致五大氏族之间出现裂痕——这是根本不用担心的事情。

    图兰人独有的生死观，让他们以被强者杀死为荣。

    战死沙场是至高荣耀。

    所有在内战中牺牲的人，全都回归了祖灵的怀抱——哪怕流淌着卑污之血的鼠民也是一样。

    这样的生死观，令他们能看淡文明内部的一切矛盾。

    就算刚刚还在兵戎相见，将对方最亲密的战友统统杀死的两名氏族武士，只要一选出战争酋长，他们立刻就能放下刀兵，携手并肩，成为新的，最亲密的战友。

    一个出身在中小氏族的无名小卒。

    得到了祖灵的祝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和神秘的图腾。

    来到五大氏族的主城，加入某个角斗场，成为百战百胜的王牌。

    又训练了一批鼠民仆兵，在团战中同样所向披靡，得到了在五族争锋中独立指挥一个战帮的权利。

    他在五族争锋中越战越勇。

    麾下的战帮规模也不断扩大，吸收了大量己方的残兵和敌方的俘虏，渐渐从战帮升级成了战团。

    当战争酋长在圣山之巅吹响进攻的号角时，他的麾下已经有数万名嗷嗷乱叫的图兰勇士。

    率领这些勇士，冲向“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用祖灵赐予的力量和图腾，砸烂那些魔法师、精灵王、矮人工匠的狗头，最后，在一场天昏地暗的史诗大战中，面对百万大军和九环魔法师，轰轰烈烈地战死。

    这就是一名图兰武士，最理想的“荣耀征途”。

    很明显，这位冰风暴大人，也想沿着“荣耀征途”高歌猛进。

    但她在第一关就卡了壳。

    叶子告诉孟超，冰风暴大人的战斗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好像不太擅长指挥部队的样子。

    身为血颅角斗场的四大王牌之一，她的起点非常高，一开始就有资格挑选、训练并指挥足足一千名鼠民仆兵。

    只要战胜了同样指挥一千名鼠民仆兵的对手，就有资格获得三千名甚至五千名鼠民仆兵。

    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战团长了。

    可惜，一连三场，她都输得落花流水。

    麾下的仆兵数量，也一再缩水。

    特别是刚刚结束的第三场团战，她的对手，另一位王牌“蛮锤”，同样不擅长指挥，只知道低头猛冲，和她同病相怜，菜鸟互啄。

    即便如此，她都没能把蛮锤啃下来。

    “蛮锤大人的仆兵，把冰风暴大人的仆兵完全打崩掉了，冰风暴大人怒不可遏，召唤出了自己的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

    叶子绘声绘色向孟超描述他听来的这场战斗，“要说单打独斗，大家都相信，冰风暴大人的‘秘银撕裂者’比蛮锤大人的‘火车头’更厉害，但这是团战，比的就是双方的指挥嘛，所以，卡萨伐大人阻止了角斗，宣布蛮锤才是胜利者。

    “这下子，冰风暴大人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从零开始，组建一支三十人的战队——倘若这次再输掉的话，她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从属于某位指挥官，充当一名纯粹的斗将啦！”

    “原来如此，这位冰风暴大人，就是典型的‘人菜瘾大’么？”

    孟超沉吟片刻，忽然觉得有个词汇非常古怪，他愣了一下，盯着叶子道，“等等，你刚才说，血颅角斗场的另一位王牌‘蛮锤’，他的图腾战甲叫什么名字，‘火车头’？”

    在图兰语的构词法中，“火车头”这个名词，由“燃烧”，“机械”和“力大无穷”三个词组成。

    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对啊，火车头。”

    叶子却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觉得，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这个‘火车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孟超虚心求教。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种上古神器，能一口气拖曳上千名图兰勇士，或者足足一座小山那么多的货物，在大地上飞驰，用不了一天，就能穿越整片图兰泽呢！”

    叶子说，“听说，火车头还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出吓人的浓烟，把图腾兽都吓跑。

    “这么厉害的上古神器，很多人都非常崇拜，拿来当图腾的！”

    “……是吗？”

    孟超深吸一口气，将这个疑点也放在心里，继续问道，“对了，身为王牌，冰风暴大人在血颅角斗场的待遇怎么样？”

    待遇自然没得说。

    在弱肉强食，赢家通吃的图兰文明，一名大型角斗场的王牌，简直就是天皇巨星般的存在。

    非但拥有空间宽敞的独立住所。

    还有一片小小的训练场，除了王牌自己，还能容纳数百名仆兵进行训练。

    修炼资源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

    从最基础的曼陀罗果实，到图腾兽的油脂和精心提炼的炼乳，再到各种珍贵的药物，都应有尽有。

    这些正是孟超急需的。

    而他也有信心，提供给这位“冰风暴大人”，她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