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参见陛下!”
甫一见面,张茂则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平身。”
“谢陛下。”
张茂则缓缓起身,半躬着身子,静静地等待着李杰的问询。
他知道,官家肯定有很多事要问他,不然的话,也不会直接将他召到福宁殿。
“阅兵的事,办的不错。”
“前线将士,可有怨言?”
虽然传统练兵也有军阵练习,但军阵练习和后世的方阵练习,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简单来说,后世的标准更加严苛,现行的标准更加宽松。
“禀官家,怨言确是有的,不过,大家一听是官家亲自下旨的,训练热情顿时高涨无比。”
对于这种问题,张茂则当然不会如实以告。
报喜不报忧,可是‘优良传统’!
其实,练兵的事,远比张茂则预料的要复杂。
不仅是士兵不理解,就连王德用也不是很配合,如果张茂则不是官家身前近侍,强行逼着王德用,今日的场面,只怕很难出现。
不过,张茂则的回答也不全然是谎话。
待到训练了一段时间,王德用发现方阵训练的好处之后,不用张茂则逼着,他每天都会出现在训练场。
凡是训练不认真的,少不得要吃上一两鞭。
“明日你出宫一套,让王德用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练兵心得,然后编撰一份训练手册。”
“日后,此方法可慢慢推向全军。”
队列训练的好处,无需多言。
既能提升士兵的形象,又能让士兵快速的领会号令,同时还能提高军纪。
既要,又要,还要,完美达成。
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
大宋的士兵文化素养及低,百分之九十的士兵,都是文盲,想要将他们训练成型,无疑需要大量的训练。
大量的训练,也就意味着士兵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日常的开支会急剧增加。
如果是小范围的精英训练,以现有的财力,还能维持。
可一旦全军推行,肯定会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因此,李杰暂时只准备在汴梁周围的禁军内推行。
这是必要的妥协。
“臣遵旨!”
……
……
……
枢密院。
与此同时,王德用正在枢密院,向曹利用、曹韦等人汇报河北路的具体战报。
此前,虽然已有战报传回,但那都是纸面上的。
纸面上的汇报,哪有当面问询来的清楚?
此时,大宋枢密院的职掌还没有全面落入文臣的掌控。
在场的几人当中,唯有张士逊是文官出身,像曹利用、曹韦、王德用,皆是出自武臣之家。
“王将军,真良将也!”
听完王德用的汇报,曹利用哈哈一笑,不吝赞赏。
一般而言,听到上司这般夸奖,下属多半会谦虚几句,然后在拍一拍上司的马屁。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然而,王德用的反应却不同寻常,只见他缓缓起身,先是对着皇城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后慢慢说道。
“枢相过誉,河北路大捷,全赖陛下运筹帷幄,没有陛下,也就没有河北路大捷。”
此话,虽然属于政治正确,但放在眼前这样的场合,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对。”
“王将军,所言甚是!”
曹利用朗声一笑,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王德用的意图一般,乐呵呵的表示。
说着,曹利用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张士逊。
他以为王德用这般表态,是做给张士逊看的,毕竟,张士逊是官家的老师之一。
东宫诸臣当中,张士逊最早追随官家的几人之一。
有了这层关系,张士逊进入枢密院的目的还用猜吗?
必然是充当官家的耳目,既是重用张士逊,也是让张士逊监督枢密院的众臣。
紧接着,在座的几位武臣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狠狠的拍了拍陛下的马屁。
看到这一幕,张士逊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三人,他来枢密院,真的不是充当耳目的。
起码陛下没有示意过他。
不过,张士逊很清楚,即便他说了,旁人也不会信。
距离张士逊进入枢密院,已经过去一年多,但有一件事,张士逊仍是有所介怀。
即便他和曹利用有了私下盟约,可他还是能隐隐察觉到一件事。
曹利用和他并没有交心。
最初,张士逊以为进入枢密院,是来接曹利用的班次的。
但现在看来,下一任枢密使,多半不会是他,而是曹韦。
至于,曹韦之后,还有王德用。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武臣出身,但自官家继位后,很明显可以看出,官家有意提高武臣的地位。
并且,不论是曹韦,还是王德用,他们身上都有着实打实的军功。
曹韦大破夏州党项,夺回萧关,王德用更是大败契丹,直接导致澶渊之盟解体。
相比于略带屈辱性质的澶渊之盟,新签订的天圣盟约,无疑是胜利者盟约。
大宋是胜利者!
有鉴于此,枢密使的位子,恐怕和他无缘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选的话,张士逊很想跳出枢密院的框架。
留在枢密院,受排斥且不说,关键是没有表现的机会。
二把手,终究只是二把手。
另一边,曹利用并不知道张士逊的内心活动,很快,他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接下来的献俘仪式上。
“王将军,那萧普古,现在何处?”
此战之中,萧普古无疑是俘虏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不止是这次,就算是往前追朔五十年。
萧普古也是辽国俘虏中品级最高的那个。
签订天圣盟约时,辽国使臣就曾明里暗里的示意过,能否放还被俘虏的高阶将领。
但大宋君臣怎会同意此事?
如果将俘获的一众高级将领都放了,献俘仪式,还怎么办?
太宗时期就曾发生过类似的桉例,彼时,太宗大破北汉大军,北汉后主刘继元出降。
当夜,太宗于太原城北接受了刘继元的投降。
待到太宗回返京师,准备在宗庙举办献俘仪式时,作为破北汉一战中,地位最高的刘继元,已然不是俘虏。
最终,刘继元是以大宋臣子的名义,参加了那次献俘仪式。
虽然除了刘继元之外,还俘获了其他一众高级将领,但少了刘继元,总归少了点味。
事后,太宗还私下发过牢骚。
悔不该在太原纳降了那刘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