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二百、日常背锅的云梦剑泽监察院,寂静的大厅内。
“这枚戒指,在下见过。”
欧阳戎率先打破了沉默。
卫少奇、容真等人,全都转头看向他。
欧阳戎认真道:
“在下见过朱凌虚佩戴此戒,应当是贴身之物。”
王冷然颔首:“确实没错,是朱都督的喜爱之物,不轻易赠人。”
容真问:
“朱玉衡乃朱家长子,尸体上出现朱凌虚的贴身之物不也正常?”
卫少奇笑了下,摇摇头,先是转头问欧阳戎:
“这翡翠戒指,在朱玉衡率前锋兵马出征后,欧阳长史可还在朱凌虚手上见过?”
欧阳戎脸色凝重起来:
“那日出征,是在下开的城门,城门送别时,朱玉衡走远后,这枚翡翠戒指还在朱凌虚手上,没有送给朱玉衡。”
他转头疑惑问众人:
“奇了怪了,这枚戒指为何会出现在洪州朱玉衡尸体处,难道是后来送过去的。”
卫少奇不由多看了眼欧阳戎:
“欧阳长史观察的不错,王刺史他们也发现了这处蹊跷。”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确实是后来送过去的,但是却不是朱凌虚的人。”
“什么意思?”众人好奇。
卫少奇却转而问:
“女史大人,欧阳良翰,当初朱凌虚被城门斩首后,是你们处理的吧?”
“没错。”
“是我俩处理的。”
欧阳戎与容真对视一眼。
“听王刺史说,当时是不是朱凌虚身上是不是有一枚玄铁令牌,上书一个‘魏’字?”
“对。”
容真点点头:“是你们魏王府的吧?”
“是王府的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
卫少奇一字一句,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但它是我六弟的身份令牌,轻易不会送人。”
“你确定是你六弟的?”
“确定,那枚令牌想必你们已经做过相关的证据登记,咱们魏王府也有一些相应记录,见过的人也不少,可以一一印证。”
“好。”
这时,欧阳戎皱眉,表情疑惑问:
“这什么意思?卫公子六弟的身份令牌为何会出现在朱凌虚手上?”
“是啊,为何会出现在不相干的人手里……”
卫少奇在大厅内踱步,自言自语,叹息一声:
“女史大人,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是有人从中周旋,交换了一下,所以这两物才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人身上。”
容真蹙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人用这枚玄铁令牌在朱凌虚那里,换取到了他贴身的翡翠玉戒指1”
“是谁?朱凌虚为何放心交换?”
“是我六弟。”卫少奇点点头:“严格来说,是假冒的六弟。”
“假冒的六弟?”众人眼神好奇。
卫少奇眯起眼睛,从怀中取出一叠信纸,丢在桌上。
娓娓道来:
“王刺史应该知道一些,有一位叫李栗的波斯商人,替我们魏王府打理江南道的诸多生意。
“当时他也在浔阳城,据他事后寄回王府的信件得知,当初朱凌虚整军出征的前两天晚上,我六弟卫少玄曾找上门来,让李栗安排他与朱凌虚的见面。”
容真开口:
“你的意思是,这是假的卫少玄?他通过李栗,见到了朱凌虚,然后相互交换了一次贴身信物?”
“没错。”
林诚问道:“好端端的,二人交换贴身信物作何?”
卫少奇脸色不变:
“不知道,但是理由的话,当然是相见恨晚,感情深厚,留作纪念,不外乎这些。”
容真脸色认真问:
“你们卫氏为何确定,这卫少玄是假的?”
“前后言行不一致。”
卫少奇垂目,解释:
“六弟此前和他师父丘先生去了一趟云梦泽,携带鼎剑,去找寻机缘。长时间失联,按道理,应该是不清楚朱凌虚和浔阳城的局势。
“可那日,被李栗询问到时,却口口声声说,是离开云梦泽后,碰到了我们魏王府的线人,才得知江州事宜的。并且还说,丘先生已经携带鼎剑返回洛阳。
“事后查证,他是在扯谎,咱们魏王府的人压根就没见到过他。
“后来六弟与丘先生也迟迟未归,更是印证这一点。
“当初在浔阳城,半夜找朱凌虚私聊的六弟,就是个冒牌货!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要交换信物,后来翡翠玉戒指又为何会出现在朱玉衡那里。”
卫少奇站起身,手指翡翠玉戒指上的干涸血迹道:
“此贼,其实就是那个蝶恋花主人,是借用了朱凌虚的信物,诓骗了前线作战的朱玉衡,朱玉衡太过信任其父,才误中奸计,白送了前锋军。
“所谓的前锋军叛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局,是被这狡猾奸人忽悠所为!”
全场陷入沉默。
容真、欧阳戎、林诚交换视线。
欧阳戎脸色认真,思索了会儿,举了举手,皱眉指出:
“可是朱玉衡应该不认识卫少玄吧,光是拿着一件信物过去,朱玉衡难道有这么好骗?这逻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林诚也点头:
“没错,而且还有一個疑点,那贼人是怎么伪装成卫少玄的,手段呢?
“当然,从他拥有卫少玄的贴身令牌与服饰可知,贵府六公子应该凶多吉少了,难道是什么易容术,或者方士里邪门的人皮面具?”
“二位好问题。”
卫少奇感慨:
“这也是整个逻辑链中,最让人难以摸透的部分,不过本公子稍微有些猜测。”
“请讲。”
“诸位想想,此事是不是与赵如是被当街斩首一案有关?
“那蝶恋花主人之所以杀赵如是,就是要伪装成他身份,携带信物,前去设局?
“至于具体方式,本公子猜不出来,还是希望三位能帮忙查出,但是,既然他能假冒我六弟,再去假冒一个赵如是,又有何难?”
卫少奇环视全场:
“据本公子所知,赵如是曾是朱凌虚在洪州时的老下属,属于实打实的自己人,朱玉衡也认识。
“贼人假冒赵如是,携带翡翠玉戒指信物,前去诓骗朱玉衡,假借一些借口,催促朱玉衡逃奔……
“这样一想,所有事都穿起来了,此前的大多数疑点全部消除!”
全场沉默了会儿。
众人无声
欧阳戎叹气,不由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林诚颔首:“确实符合逻辑,证据链也能补全大半。”
容真却摇了摇:
“卫公子说的很合理,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
卫少奇叹气:“是啊,事情过去这么久,很多证据已经没了。”
容真冷声:
“硬要说猜测,别人也可以猜伱根本不是假卫少玄,而是真的,猜凶手就是你们卫氏六公子。
“若是如此,卫三公子又如何辩解?”
“辩解?简直无稽之谈。”
卫少奇皱眉:
“女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们魏王府?觉得我们贼喊做贼?
“而且我们魏王府自己害自己作何?
“朱凌虚父子翻盘一案,朝野上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们王府,父王丢了职务,让陛下很是不满……
“我们吃饱了撑的,自己害自己?”
欧阳戎插话:
“女史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谁知道卫少玄是不是白眼狼,以前受了家庭委屈什么的,要反咬一口你们魏王府。
“咦,这样一来,还蛮说得通,都不用假冒了,之后的失联还有扯谎也能解释的清楚。”
卫少奇太阳穴鼓跳了下,压住火气:
“一派胡言,我六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父王与六弟父子之情深厚,否则龙城这边的鼎剑机缘,也不会交给六弟,以前还给六弟请名师辅导……
“这些事,在王府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本公子最是了解六弟了,他生性纯良,绝不是反目为仇的小人。
“你说六弟是蝶恋花主人?有何凭据?连猜测都是扯淡!”
卫少奇有些脸色涨红,似是触犯了逆鳞,站出来护卫弟弟清誉。
欧阳戎摆手:“卫公子别激动,只是说可能。”
“绝不可能!”
“好吧,你先别急。”
欧阳戎安慰道。
王冷然冷冷道:
“要说可能,那遵循谁获益谁嫌疑最大的原则,怎么看都是秦老将军、相王、乃至浔阳王府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是不是也能怀疑怀疑浔阳王府了,谁知道是不是浔阳王府和某人在谋划?先不说有没有这本事,近水楼台先得月总嫌疑不小吧?”
欧阳戎点头,脸色不变:“没错,就是我了,怎么了?”
林诚的手按在欧阳戎肩膀上,开口:
“别吵了,还是探讨下正事吧。
“今日多谢卫三公子提供的线索,虽然没有一些具体进展,但是这番推测倒也很合理,让整个事件似乎都清晰了许多。
“而且,从卫少玄失踪案的凶手来倒推的话,岂不是说,害了卫少玄的人,就是蝶恋花主人的那一伙?”
“对。”容真站起身:“这两案要一起查。”
欧阳戎问:“卫公子,卫少玄此前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卫少奇、王冷然瞅他。
欧阳戎面色不改:
“别看我,我可打不过贵府公子,虽然龙城见面时,有些许恩怨……而且你们不是说,还有个师傅什么的随行吗?想必也是个高手。”
容真转头,看向卫少奇。
后者抿嘴:“五品修为。”
林诚瞳孔微微一缩,若有所思道:“能让一位五品练气士一起失联……这凶手绝对不简单。”
容真忽问:“你说,卫少玄在龙城之后,与他师傅一起去了云梦泽?”
“没错。”
卫少奇点点头:
“很有可能,六弟遇害的时间,无非两点,一个是在龙城的时候,一个就是去了云梦泽,被贼人所害!”
“云梦泽吗……”她长叹一声:“真巧啊。”
林诚点头:“女君殿那位大女君的实力,可以办到。”
众人顿时无声。
容真抿唇:
“当初在黄萱家的院子里,也有越女们的身影出没,这样一来,确实解释的通了?”
欧阳戎立马疑惑问:
“为了争夺鼎剑,杀了卫少玄与其师傅,这个可以理解,可是好端端的,云梦剑泽的越女为何还要坑杀朱凌虚父子?是有仇,还是对朝廷不满?”
他转头看向卫少奇,眼神古怪:
“该不会,是你们魏王府做了什么事,得罪过人家吧,故意这样搞你们。”
不等卫少奇不爽开口,容真突然道:
“有没有可能,云梦剑泽与李正炎的匡复军有私下交易,双方合作,所以云梦剑泽才派出一位执剑人,也就是蝶恋花主人,不禁杀了叛徒朱凌虚父子,还隐藏在了浔阳城中,准备威胁即将完工的东林大佛落地?”
她呢喃自语,推断分析:
“而且如果这么看,浔阳城内,也就不只是一位执剑人隐藏,一定还有越女,而且是女君级的越女,给这位执剑人护道!
“难怪当初黄萱家的院子里,后来也有越女们的踪迹留下,原来是一伙的,所以当初并不是交手?”
“有道理。”林诚颔首。
大厅陷入安静,众人交换视线。
也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纷纷颔首。
一旁的欧阳戎欲言又止,不禁看了眼南边云梦泽的方向。
怎么这口锅还是给你们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