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娇死的时候,不过才刚刚二十一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一米六五的身高,死的时候却不到七十斤。
她的身上套着一件破旧的男士衬衫,整个人仰面倒在脏兮兮的水泥地面上,前额处破开的大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殷红的血液蜿蜒地流淌而下,在地上勾勒出一幅扭曲的图画。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娇娇,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里面没有一丁点儿的光亮,他朝着地上的李娇娇啐了一口,抬步跨过李娇娇慢慢冷下去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走了过去了。
破旧的木门打开,屋外充满了喜庆的唢呐声传了进来,一眼望不到的头的迎亲队伍从远处走了过来,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满脸喜气,穿着红色裙子的喜娘们从篮子里面抓出大把大把的喜糖,朝着周围的人群扔了过去。
在这个年月,这样子的结婚排场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他们的县城可是头一份的。
“唉,这是谁家娶亲,怎么这么大的手笔。”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今儿的新郎官是周家的大儿子。”
“唉?周家,哪个周家?”
“你看你这人,县城里面还有多少姓周的,能有多少周家人结婚有这么大的排场?”
“那个周家?”
“可不就是那个周家。”
“那这新娘子是谁?”
“县文体团的团花,我可见过她,长得可真叫漂亮。”
“哈哈,若是不漂亮,能被周家小哥看上?我可听说,这周家小哥可把她当掌中宝一样宠着。”
“啧啧啧,她可真有福气。”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她在她们村子,可是有名的福星。”
“真的?”
“那还有假?”
“啧啧,她可真有福气。”
躺在水泥地上的李娇娇还未咽气,她听到门外面的传来的唢呐声,听到了那些人的争论声,他们都在夸新娘有福气,是天底下最有福的人……
已经快要断气的李娇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想要在所有人面前戳穿那个人的嘴脸,可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在那一声声恭喜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直到死去之后,李娇娇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本名为《娇女福星》的小说里的人物。
李娇娇的一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是书中的恶毒女配,是阻挡女主幸福生活的绊脚石,她用尽全部心机和女主作对,结果在女主逆天的福气面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死在了女主结婚的这一天,在女主幸福地与男主步入婚姻殿堂之中的时候,她被自己的丈夫虐待而死,明明凄惨无比的情形,可是落入那些读者的眼中,却纷纷为她的死拍手叫好。
“这个恶毒的女人早该去死了,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们静静的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波折?”
“我能说她死的太简单了么?像是她这样子的恶毒女人,就该被*****,这样实在是太便宜她的。”
“真好,李娇娇死了之后,我们静静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太好了。”
许多人都在为她的死而拍手称快,她们觉得她罪有应得,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她自己做的。
李娇娇想不明白,她看着林静和周贺安两人结婚之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两人儿女双全,儿孙满堂,而她却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她始终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为什么林静那个坏事做尽的女人,却能有幸福安稳的一生?
已经做鬼几十年的李娇娇想不明白,直到林静老得快要死的时候,她才知道了这一切是为什么。
“李娇娇,你不能怪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
林静摩挲着已经褪了色的照片,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扭曲怪异的笑容来,她将那张照片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照片之中笑靥如花的女孩子一点点被火苗吞噬,林静满足地笑了。
“真好,你的人生,彻底成了我的……”
听到林静最后一声呢喃后,李娇娇如遭雷击,她想要问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已经成了鬼魂,她的魂体从林静的身体之中穿了过去,林静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李娇娇的魂体,也在同一时间变得稀薄了起来。
她终于要彻底消亡了吗?
李娇娇满脸茫然,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之间,李娇娇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下坠,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让李娇娇觉得心慌意乱,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然而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的,动弹不得。
她还在不停地下坠,由于身体无法动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娇娇的心中生出浓浓的绝望感来。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无辜枉死还不够,难道连她的灵魂都保不住了吗?
悲痛欲绝之下,李娇娇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声。
“啊!”
“娇娇,娇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当家的,你快点来!”
在吼出那一嗓子吼,李娇娇感觉自己的身体挺直了下坠,原本无着无落的身体似乎落到了柔软的棉花上面,被束缚住的四肢重新恢复了自由,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袄子的人影朝着屋子外面跑了过去。
她这是在哪儿?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李娇娇便感觉到一阵阵的撕裂般的疼痛感从她的头部传了过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疼痛感受的李娇娇承受不住,嘴里面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呼声。
此时刚刚跑出去的赵春梅从拉着自己的丈夫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捂着头痛苦呻/吟的李娇娇,赵春梅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她快步跑了过去,伸出手将李娇娇从床上扶了起来。
“娇娇,娇娇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娘带你去看医生。”
李天赐见状,焦急地在床边绕来绕去。
“阿梅,三妮子这是怎么了?刚刚不都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赵春梅柔声安抚着怀中的小闺女,听到李天赐的话后,她抬头朝着李天赐瞪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怎么了?你说娇娇怎么了?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她身体那么弱,哪里能受得住?我说要在县医院里面住两天,多观察观察她的情况,可是你非要带她回来了我看现在怎么办!”
赵春梅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李天赐知道自家媳妇儿是心疼闺女,他也不生气,他挠了挠头,满脸憨厚地说道:“医生说咱三妮子能回来了,我哪里知道……”
“成了成了,你甭在这里跟我掰扯这些,你赶紧去套驴车,咱们将娇娇送到医院去看看,娇娇的身体可柔弱呢,哪里能受得住这罪?可别落了病根……”
李天赐闻言,也没有在家里面多耽搁,扭头便朝着屋子外面跑了过去,他得赶紧套驴车,好把宝贝闺女送到县城去。
等到李天赐出去后,赵春梅收起刚刚的泼辣劲儿,她动作轻柔地帮着李娇娇揉着额头,一边揉着,一边轻声跟李娇娇说话,那温柔的模样跟刚刚面对着李天赐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娇娇,你爹去套车了,马上娘就带你去医院,你别怕,爹跟娘都在呢。”
那熟悉而又温柔的女声破开重重迷雾,传入了李娇娇的脑海之中,撕裂般的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她混沌的大脑慢慢地恢复了清明。
李娇娇眼前的迷雾褪去,然后她便看到一个红色梳妆台。
李娇娇记得这个梳妆台,这是她十四岁的时候,自己老爹亲手给她做的梳妆台,用的是松木做的,样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模样,做这个梳妆台的时候,她爹跟她说,这个样式是他在省城帮人做活儿时从其他的木工师傅那学到的,这十里八村的,谁都没有这种样子的梳妆台。
李娇娇还记得梳妆台做好时爹对她说的话,他说:“娇娇,今天你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爹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梳妆台是爹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李娇娇很喜欢这个梳妆台,她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要在梳妆台面跟前照一照,臭美一下,可是这张原本能陪着她一辈子的梳妆台,却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被人毁掉了。
而给她做这个梳妆台的老爹,也因为二哥的事情,去找人理论,最后被人砸断了手骨脚骨,像是拖死狗一样地被拖了回来。
在二哥被枪毙后,老爹急怒攻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看到这个梳妆台?
“娇娇,你怎么了?有没有感觉舒服一些?”
听到这个熟悉的女声,李娇娇猛地抬起头来,一张布满了浓浓关心之意的面庞映入了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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