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晨光原本打算能够尽快在船舱内寻找到一面镜子,以确定一下他的面容有没有遭到河水的损害,这事关重大。
谁料,正当纪晨光想起身下床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楚横满面微笑地走了进来,还极其礼貌地给他续了茶水递过来。
一开始,纪晨光的心里还多少有些慌乱,可是他一直盯着楚横的脸看,楚横的目光也一直都没离开过他的脸。两人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楚横竟然都没有认出他就是原来的乌岭镇正局长曹世雄。
当楚横微笑着将那杯茶水递到纪晨光的手里时,并嘱咐他完全不用担心,这里绝对安全,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之中,没有任何危险。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楚横压根儿就没认出他来,这就是最大最好的安全感了。他在心里不禁得意起来,并非常赞叹那位易容高人的手艺,果然如郭先生所言,简直无可挑剔。
“年轻人,是你救了我?”纪晨光端着楚横递过来的茶杯,并没有马上喝,却是定神地望着楚横的脸,问他话。
“是的,是我救了你。”楚横依然面带微笑,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些不解的疑惑,“当时我刚好站在船头上,突然发现远处的水里有动静,就猜测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就跳下去向你那边游了过去。”
纪晨光很想知道当时的一些具体情况,于是就让楚横再说得详细一点,他想听整个事件的全过程。楚横见状,便把他当时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直到认为没有任何遗漏为止。
楚横说他有一点不明白,说纪晨光落水的时候,当时岸上刚好有一大群人在那里挨挨挤挤、吵吵嚷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发生了不小的争执,但那么一大片乌压压的人在场,却没有一个愿意跳下水去救人的。
纪晨光若有所思,也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可疑点。他这次回归乌岭镇,完全可以说是初来乍到,除了在局里见过楼青云和几个下属警员之外,还没有见过任何其他人。
但他的确是在河边遇袭落水的,要么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要么就是码头工人一不小心碰撞到了他。当时岸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引来了那么一大群乌压压的人,还吵吵嚷嚷。如果说这只是一种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纪晨光心里开始有所怀疑,但他依然希望这次落水只是一个意外,他不希望怎么快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网中,尽管他有破网而出的本事。
感谢的话,自然是少不了的。纪晨光对楚横表示万分感激,说来日方长,他改天请楚横吃一餐饭,并将奉上一份丰厚的谢礼,以酬谢救命之恩。
楚横微微一笑,礼貌地回绝了。他说他常年在这归来码头做事,不知见过多少人意外落水,也见过许多人都被好心人救上了岸,自己也曾救过不少。这对他来说并非一件难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不需要任何答谢与酬报。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又有人来了。
楚横听见了敲门声,连忙笑着说:“他来了!我都快把他给忘了。我去开门。”说着,他就转身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神色匆匆的样子,风尘仆仆,像是一路狂赶过来似的。
一进门,那个少年就迫不及待地问楚横:“楚大哥,他现在怎么样?情况严重吗?”
楚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忍住笑,引领少年往床边走来。
楚横没敢当着少年的面笑出声来,是有原因的。他此刻在想:你在学校教学生们武术课,固然无可厚非。可是我却听说那些学生们特粘人,即便下课时间到了,他们也不让你走,问长问短,请教你这个请教你那个,非要扣着你不放,逼迫你一再拖堂。我要是不把情况编派得严重些,你能来得这么快?
躺靠在床头的纪晨光一看来人,认识!他这才想起来,楚横一进门时就跟他说过,已经请了乌岭镇最好的医生了,马上就到。可当时纪晨光没想到这位最好的医生就是方义,他在潜意识里还认为是柳翁,尽管柳翁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纪晨光一见到方义,心里就莫名有些慌张了。楚横看的是外表,只要他的外表没有问题,楚横就不可能会把他认出来。可是现在,方义要看的是他的内里,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能少。
况且,之前在郭家大院养伤的时候,唯一常来给他看病调养的人正是方义。方义现在对他的身体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绝对比他自己还要更清楚。如此一来,他这个瞒天过海的秘密很有可能会被方义发现。
眼看方义正一步步地朝这边走过来。方义朝床这边每靠近一步,纪晨光就感觉心脏又加速了一阵。
堂堂神探警长,曾经不知破获过多少大案要案,可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吓得瑟瑟发抖,神情紧张到无法形容。
方义一直都没有等到楚横的正面回应,还以为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心情不免有些紧张了。他在来的路上,一再催促钱贵明加快车速,说楚横那里情况危急,有人性命难保,得即刻救人。
钱贵明被方义催促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委屈巴巴地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要是再开快些,那可就不用再这么费心费力地开车了,他们俩连人带车将会一起准时飞到归来码头,然后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楚横的船上。
方义听钱贵明这么一说,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不再言语了,由着他开。
来了。到了。方义站到了纪晨光的面前,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纪晨光的脸,不看则已,一看他就感觉自己现在更紧张了。这病人看起来的确是病得不轻,病入膏肓的模样,脸色大变,浑身颤抖,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怪病。
站在一旁的楚横也不由得纳闷了,真是奇了怪了,刚才看这人还好好的样子,怎么现在一见到医生,病情就变得这么厉害,跟刚才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估计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病,被河水浸泡以后,现在一并发作了。
方义赶紧放下药箱,刚要伸手过来给纪晨光把脉,却被纪晨光颤抖的声音给止住了。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嘴唇也在猛烈地发颤,上下牙齿在口里打架,打得咯咯直响,根本就说不清楚话了。
纪晨光费力地翻了一个身,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腰部,向方义示意这里此刻疼痛难忍,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方义赶忙掀开纪晨光的衣服一看,吓了一大跳。岂止红肿,都流血了,腰部全是用手抓挠过的痕迹,一条条一道道,血痕累累,血迹斑斑。
楚横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连忙帮着方义打开了药箱,在一旁帮方义的忙。他把这人救出水面的时候,的确发现他的腰部受伤了,但当时并没有这么严重,只是看起来又红又肿。幸亏他催促方义快点赶来,要不然还真要闹人命了。
一通忙碌之后,纪晨光的腰部被方义收拾妥当了,红肿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消退,现在只需要静养便可。纪晨光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一切安然。
方义目测,这个病人除了腰部的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现在见病人情绪稳定,神色无恙,也就免除了望闻问切等那些个繁琐的步骤了。
他开了一张药方递给楚横后,就合上了药箱,脸上露出了笑容。
纪晨光躺在床上偷瞄方义的脸,见他笑了,知道自己闯过了这一关,他又绝对安全了。只是,这苦肉计还真的有点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