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钟家院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满枝丫的金黄色小花一簇簇地攒在一处,随着晨风摇曳。
再过两天,钟书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上学了。
她这天早晨起得很早,坐在台阶上看书。这是周先生最近送给她的另外一个版本的《宋词三百首》。相比较从前她看过的那个版本,她更喜欢这一本。
周相宇这几天并不住在钟家大院里,而是回家去住了。每年暑假后至开学前的十来天,是他最惬意的假期时光。这个时候,家里的农活儿比较闲,倒是修身养性的好时节。
钟书知道钟画最近闷闷不乐的,像是又和谁怄气的样子。不用问,一定又是和方义或者胡阳闹别扭了。她心里猜想,应该是和方义闹别扭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前些天,她还看见钟画和胡阳在书房里有说有笑的样子,开心得很咧。
钟书静静地看了好一阵子书,然后站起身,打算去钟画的房间。就在这时,看见方义挑着一担水迎面走来。钟书停下了已经迈出的脚步。
“方义,这一大清早的就帮林叔干活儿了?”钟书笑着说。
方义连忙停下担子,一抹额头上的汗珠,也笑着说:“钟书姐姐早!林叔说,这些花花草草这几天需要多浇水,让我帮他的忙。”
钟书微笑着沉思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说:“林叔的话,你倒是听得进去呢,怎么钟画的话你就听不进去?你说实话,究竟是钟画对你好些呢,还是林叔对你更好些?”
方义没有想到钟书会突然问他这个,不禁一时间失语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只见钟画手里拿着画夹、画纸和画笔朝这边走过来,见前面站着钟书和方义,便停下了脚步。她有些好奇,想知道大姐和方义在说些什么,但又很不愿意看到方义。
然而这时,方义已经一眼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钟画。他见钟画停下脚步,远远地站在那里,便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挑起担子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丛花草。
钟书透过方义的眼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忙回头看时,却见钟画正远远地站在走廊上,脸上明显有一些不悦。
钟书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径直朝钟画走了过去。
钟画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坐在台阶上,无其事地画起了画。
钟书来到钟画身边,笑着问:“今天你怎么起得这样早?在画什么呢?”
钟画并没有很快搭理钟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懒懒地说:“你起得那么早,就是为了跟方义说些闲话吗?”
钟书呵呵一笑,拿书轻轻敲了一下钟画的头,“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闲话,说不定是关于你的好话呢?”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你一问我一答,答非所问地聊了好半天,直到钟画手中那幅画完成了初稿。
钟书笑着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啊,真是一对冤家!既然你都不想搭理他了,干吗还把他浇花的画面给画下来,还画得这样细致?”
钟画终于忍不住了,恨恨地瞪着正在前方浇花的方义,“他的心里一天到晚就只有那个邹小清!总是动不动就冤枉我!”
钟书听了钟画这话,不禁心里渐渐明白起来。她猜想,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是为章尧画展的事了!
钟画之所以那天没有去学校参观章尧的画展,是因为钟子恒提前有交代:胡昌鸿请了楼青云在维持画展的秩序,这样反倒是不安全。除了他和他的保镖外,钟家的人都不可以去看画展。
胡阳本来就对章尧一直心有不满,怎奈他父亲反倒非常欣赏章尧的绘画才华,让他一时间也无可奈何。画展那天,得知钟画不会去给章尧捧场后,他心里乐开了花,连忙来到钟家大院,陪钟画聊天说笑。
正当钟书若有所思时,王叔从花园中的一条小路上走了过来,远远地冲钟书说:“大小姐,太太让你去一下!”
钟书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准备离去。不过,她又忽然回过头来对钟画说:“二妹,不是大姐说你。眼看着一年大似一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方义毕竟是个男生,没有咱们女孩子这样心思细腻。他要是不知情冤枉了你,那你就跟他把话说明白呗。你要是不说,他怎么能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呢?至于那个邹小清,依我看哪,她在方义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值得怜爱的妹妹而已,你不必总是无故吃她的醋。不是我说你啊,要是真的比起性格来,连我都觉得邹小清要胜过你好几倍呢!”
说完,钟书便走了,速速地朝她母亲的房间走去。她知道最近母亲一个人带八妹钟骄,多少有些辛苦。丁姨回家奔丧去了,至少得过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钟书走后,钟画满脑子都是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越想心里越气。最后气不过,竟然将已经完成初稿的画作给撕毁了,然后带着东西负气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方义虽然在不远处一本正经地浇花,耳朵却没闲着,一直在偷听钟书和钟画的谈话。尽管他并不想像这样做一个小人,但结果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做了一回。
起先,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直到后来听见了钟书的那一番话,才忽然心有所动。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然而,此时一切却都已经晚了。当他浇完花草后,用眼角瞟向台阶上的钟画时,却见满眼的纸屑在晨风中飞舞,而钟画早已不见人影。
方义心里猛地一怔,眉头不禁骤然凝聚,手中的水瓢掉落在其中一只水桶之中,发出“咣当”一声骤响。
“哟,这是谁怎么胡闹啊!大清早的就到处乱丢纸屑!”
林叔挑着一担水走进院子后,远远地就瞧见了从台阶到草坪上的那些随风乱舞的碎纸屑,忙不迭地大叫了起来。他放下肩头的担子后,从墙角拿起扫帚就要去收拾那些满地的碎纸屑。
“林叔,我来吧!”方义连忙拦住了林叔,并随即接过来林叔手里的扫帚。
林叔向来不能容忍院子里有垃圾,心里正憋了一团闷气,见方义过来帮忙,便将心中的怒气消去了一大半。
方义低着头朝着那些乱纸屑走了过去,但他并没有用上扫帚,而是将它丢在一边,却蹲下身去,用手去捡那一片片的纸屑,并将它们一一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方义从兜里将那些碎纸屑小心翼翼地掏出来,然后坐在桌旁慢慢地拼凑起来。费了好大的精神,他终于拼出了一幅完整的图来,却不觉呆住了!原来钟画刚才一直在画他……
最近一连好几天,方义都没有见到章尧。一问汪姨才知道,原来章尧这些天被蔡华章邀请到怡山书院的流云别墅中做客去了。
章尧因画展而一鸣惊人,不仅收获了很好的名誉,也被向来爱好书画的蔡华章给一眼相中,几次三番邀请章尧去他那里做客,一同研究作画的技巧。
其实,那天当章尧和钟画将那幅让人叹为观止的《百鸽图》交到蔡华章手里时,蔡华章就已经对章尧和钟画刮目相看了。
蔡华章将《百鸽图》带到新加坡后,展现给他的同行和友人们观看,立即博得了满堂喝彩。当大家得知这幅画的作者是两个高中生时,更是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小小年纪在绘画上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然而,对于蔡华章如此的先声夺人之势,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极大不满。谁呢?向忠怀!
身为中央美术学院的一位向来惜才爱才的知名教授,向忠怀对章尧十分有好感。他甚至想立刻就带章尧去北京,让章尧成为他的一名学生。
只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来自新加坡的工程师蔡华章对章尧竟然也是同样的青睐,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不得已,他只好来到乌中找到了胡昌鸿,希望能得到胡昌鸿的一些帮助。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南孤雁》,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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