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飞儿还住在洞天一府。</p>
今日冬至，府里很热闹，管家走过来说：“蝶姑娘，今天让你过把搓汤圆的瘾，你和我一起搓汤圆，晚上你和天行少爷一起吃，我们做芝麻馅的，天行少爷从小就爱吃，你喜欢什么馅的，是花生馅的吧！”</p>
蝶飞儿喜出望外地说：“好呀！好呀！”她从小在谷里特喜欢看祖母做做汤圆。</p>
管家很地道，活儿做起来不输给女人，只见他把糯米粉加上水，又是揉又是搓的，松松干干的糯米粉被他这么一搓一揉变成粘粘湿湿的一团。</p>
蝶飞儿好奇极了，就伸手揪了一小块，捏了捏，咦！米粉团怎么像橡皮泥呀？</p>
“开始搓啦！”</p>
管家掰了一小块放在手掌上轻柔地搓起来，蝶飞儿也学着他的样，掰了一点放在手掌上，双掌合上使劲地搓呀搓。</p>
唉呀！怎么软软地米粉团会碎成一块一块地呢？她又瞧，管家搓的小汤圆又圆又光滑，别提有多可爱了，看得蝶飞儿直着急。</p>
这时管家对她说：“这活儿可不比你写字作诗，用力要均匀，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p>
蝶飞儿慢下性子，学着管家的样子轻柔地搓起来，嘿！这下成功啦！看来搓汤圆还有诀窍呢！她鼓起粉腮，一鼓作气，继续搓着。不一会儿就搓了两盘。</p>
“哦！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找了整个府，以为你钻地缝了——汤圆！肯定好吃——”胡天行大叫一声，把他们吓了一跳。</p>
“少爷，晚上，你和蝶姑娘一起吃汤圆，圆圆满满的，好兆头——”</p>
胡天行看着那珍珠似的汤圆，还真有点馋得垂涎三尺。</p>
“能不能马上煮一盘给我吃。小蝶，你做的，我就是爱吃……”他诙谐打趣，那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又出来了！</p>
蝶飞儿把水烧开，再把汤圆放进锅里，一个个小汤圆一齐贴在锅低，她看着它们，寻思着：小家伙，为什么和锅底这么亲热。</p>
管家把锅盖盖上，一会儿直冒热气，蝶飞儿忙掀开锅盖。</p>
“呀！一颗颗小汤圆像一粒粒洁白晶莹的珍珠，在水里上下翻滚追逐嬉戏。我爱吃——对了，这个芝麻馅和花生馅我就是能分的出来的……小蝶，这碗给你……”胡天行像个大孩子一样，蝶飞儿突然觉得她就是个孩子，一下子她对他的态度柔和了许多。</p>
蝶飞舀起汤圆，泡上花生磨成的粉，软滑细腻，可好吃啦。她抬起头，她看到胡天行在看着她，满眼的柔情蜜意，她有点不习惯，低下了头，只顾自己专注地吃。</p>
胡天行看出蝶飞儿的害羞，他觉得蝶飞儿天生的异性缘好，那个楚云天不是也特喜欢她，她往往不是最漂亮的，但是是最耐看的，外域氧气一点的名字叫“耐撕”。</p>
胡天行觉得这样的女人是经得起庸俗，经得起粉饰，受得住淡雅，也耐得住精致妆容，她的每一种装扮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或者说每种都有清新脱俗的感觉，跟那些他在艺馆里见到的只适合于浓妆艳抹的女孩是绝然不同。</p>
她身上有种自然美，往往对他这样孤高自诩的男人来说，她更有种吸引力，她魔法般地吸引着别人靠近，而不是刻意地展现出自己的魅力，她身上慢慢释放出来的美，一旦沁入心底，就是一种难忘。</p>
满月了，很晚，月亮才爬上府里花园的那棵老梧桐，他们一前一后走着。</p>
“你有多久没有靠在树下看月亮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府里的这棵大树底下靠着，走一走路，聊着天，抬头一看，月儿很美——”一路很安静的蝶飞儿突然说话了。</p>
“好久了，自从我母亲去了外域，我就怕一个人在树下看月亮，越看我就觉得越冰冷，我就越想她……但今日，此刻，我觉得我很温暖，是因为有你……”</p>
胡天行突然一个转身，他双手抱住蝶飞儿的腰，用他厚重的嘴唇盖住了她的樱唇，四周好安静，蝶飞儿微微喘着气，没有反应过来，胡天行这次却觉得一股电流冲向全身，他觉得有点麻了，但是甜蜜蜜的，很甜，就像刚才吃的汤圆，滑滑的，甜丝丝的，刻骨铭心了。</p>
等蝶飞儿醒悟过来，她觉得自己怔住了，她这一次，竟然没有反抗，也许因为他说的冰凉，他的母亲，她突然觉得她对他有种迅速而来的母性的疼爱。</p>
她怀揣着怎样的一种美好？又是怎样的一种潜在品质吸引了胡天行的向往与靠近，他觉得没有功利，只有淡淡的喜欢。他也许喜欢上她的那种阳光般的心态，温暖的心，像小太阳一样，暖着自己，暖着周围人。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最有自信和勇敢。</p>
“小蝶，蝶飞儿，我很喜欢这样叫你……”</p>
“胡大哥，你，你娘亲，我……”蝶飞儿突然觉得她刚才把他当孩子了，就像安儿一样，她刚才犯点小迷糊，但她现在清醒理智得像个万科全书。</p>
她又冰冷起来，抬头看着月亮！好一个满月，月影婆娑，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撩了一下，如水，皎洁……通透，明亮……</p>
胡天行静静地看着她，月下的她更加柔和美丽，蝶飞儿这样的女人，特别像空气里的氧气，一旦他靠近，好像就是成瘾难戒，以后可能习惯于靠近，却难以习惯于远离，是一种植入生命中的保鲜剂，最主要她还带了一种母爱泛滥的感觉。</p>
他心想：是她令人鬼迷了心窍，还是他人自制力太差？这种磁场般的氧气，就是一种安定剂，一针见效，让他难以忘记，也令他这辈子都恋恋不舍。他觉得他爱上她了。</p>
“这满园的草木，最近经你的设计和摆弄，你能善待一草一木，我这个院子好像都活过来了……”</p>
“府里上下的人都很喜欢你，几乎所有接近你的人，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变好，你不是魔力，胜似魔力，你住在这里，大家都很高兴，蝶飞儿，大概你人格魅力是可以治愈人性的。”</p>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悠闲”了，也许不一定要跑得很远，可能就在自己家门口就能有所感受，但重要的是心境上的悠闲。可能因为有你……”</p>
“胡大哥，悠闲，你得先把自己心灵上的急躁感，焦虑感，能够转换成比较缓慢的节奏。这样你再忙，就会舒服多了……”</p>
“蝶飞儿，你都没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但自从我和吃过饭后，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你父母生活的背景怎样，你的教育背景如何，我觉得你们家很好，你的家教和修养都不错……”胡天行顿了顿，他摘了一朵三角梅小花，拿在手里，递给蝶飞儿，接着说。</p>
“饭桌的确是不容易伪装的地方，你的为人，智慧……甚至你的生活态度都可从你吃饭的状态看出。但我也看出楚云天很喜欢你……”</p>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p>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管动飞灰。</p>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p>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p>
蝶飞儿没有回答她，反而念了一首诗。</p>
“杜甫的《小至》”胡天行随口一答。</p>
“对啊！”</p>
蝶飞儿望着月，想起蝴蝶谷的往事，她告诉自己：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无论经历了什么，只要她们三个丫头愿意成全自己，都终会以她们自己的方式，闪闪发光。</p>
胡天行满脑子刚才的温存，他觉得有种在云端的感觉，非常令人陶醉，他现在当时眼里只有对方了。</p>
“清爽冬至邋遢年，邋遢冬至清爽年。冬至晴，正月雨;冬至雨，正月晴。冬至晴，新年雨，中秋有雨冬至晴。冬至晴，新年雨;冬至雨，新年晴。冬至冷，春节暖;冬至暖，春节冷。”</p>
洞天一府外面传来几个孩子在念着童谣似的俗语，冬至节日的气氛还是很浓。</p>
“去年的冬至，我是一个人，今年冬至有你真好，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到了春分，昼夜平、阴阳等、寒暑均。时至夏至，白昼长到极点，相反而行;经秋分，返冬至，春夏秋冬，又是一年。岁月不饶人啊！”</p>
“我们南方人吃汤圆，北方人吃饺子，北方人冬至节日吃顿饺，耳朵手脚冻不了。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边聊天边擀皮包馅，一家人满脸笑容地看锅、调汤、下饺子，幸福的滋味在饺子的热气中流淌，温馨的感觉在笑脸中弥漫。南方人吃甜蜜蜜，滑溜溜的汤圆，也很幸福……”</p>
蝶飞儿觉得今晚的胡天行好像变了一个人，不陌生，很熟悉，就像故人，好像特别懂她的。</p>
或许真正的懂得，不是相邀，也不是牵引，更不是逼迫，而是实实在在自然而然的明白。</p>
蝶飞儿觉得他今晚尤其能够以善解人意的方式对她，以最恰当的方式守护她。</p>
蝶飞儿她不像别的女人，会迷失在爱情里。她觉得她不会忘了自己的价值，忘了自己也能发光发亮。不管以后嫁给谁，她还是想像祖母一样，嫁给爱情，活成了内心想要的模样，作为女人，她特别想像小糊祖母一样，她可以自己努力，成全了一个最好的自己。</p>
小糊祖母的话很经典，她记得清晰：“女孩子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如果没有健康，就什么都没有，严格自律善良的同时，不能忘记享受生活。即使住在山谷里里，也可以每天种花浇菜，做女红，做果酱，写字看书，喂喂鱼儿，收鸡蛋……享受自己宁静美好的时光……</p>
“女人年轻时都是非常漂亮，但岁月过去了，女人更会是比年轻更美。相较女人年轻时的样貌，女人现在饱经沧桑的容颜也是美的。虽然没有年轻时惊为天人的美艳，女人却自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p>
蝶飞儿觉得祖母的话说得很好，岁月有飞转的年轮，带给小糊奶奶的不只是沧桑和衰老，它反而让她变得从容而有韵味。”</p>
黑水崖的胡一风老爷府里，般若来这里很久了，她一个人好担心，最近爹爹病情加重。她想起前日老中医的话，眼泪汪汪，焦虑不安。</p>
“对于体虚的老人，冬至前后精气耗尽，就会人走灯灭，最危险的就是每晚的子时，</p>
冬至前后就是病弱的老人一年里最接近死亡的几天。</p>
冬至节气守护阳气最重要。姑娘，你和你娘亲要有心里准备。冬至到小寒、大寒，是最冷的季节，患心脏和血瘀症的人往往会病情加重，你们要特别提高警惕。固阳扶阴很重要……”</p>
那日老中医意味深长地说。</p>
般若还没有告诉娘亲，她怕她受不了。一个优秀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伟大的女性。如果真是这样，那女性中，首先是娘。</p>
般若推开门，母亲在那里，她心里顿时踏实了。就这样，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回房了，她仍然先喊娘。回屋里马上喊娘,是人们多年来不自觉养成的习惯，也许，生活中只要是有爹有娘的人，这便是生活的幸福。家和父亲母亲就是这样，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一个人心里，尤其是此时的般若。</p>
“最近寨里有人去世了，是个好人 ，年轻的很，有时好人留不久啊……姑娘，你这几天要警醒些，谷主的心肌病已经很严重，不小心的话，会有意外…如果可以，你们去省城吧…”</p>
般若她六神无主从老中医那里回来，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心里难受，眼泪不争气又掉了下来，她把头抬得高高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老中医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翻腾……</p>
她一抬头，她记得这次看到的月亮很圆，但她浑身无力，觉得冰冷……</p>
冬至的月儿……美丽的，但有些冰凉的……（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