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北宋有点怪
在陆森的视野中,有个透明的窗口。
大约百来个方格组成一个正方形的灰色界面。
刚才被吸到他掌心中的木质方块,存放着第一个格子里,并且标明了数字:54。
陆森转头,然后便看到黑柱一幅虔诚狂热的表情。
见到自家主人的视线过来,黑柱微微低下头,走上来问道:“郎君,你的手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馆包扎一下?”
陆森用左手抹了抹自己的右手指节,上面的血迹此时已经凝结,这么一抹,血痕消失,节指皮肤光滑如初,竟没有受伤的样子。
黑柱再次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接着陆森问道:“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售卖奇木?做事比较公道的,带我过去看看。”
“有,当然有。郎君这是要卖掉刚才的奇木吗?”
“我们总得有点钱财用来换吃食吧。”陆森微笑着说道:“况且我这衣服在合适的时间也得换换,否则难和外人交谈。”
其实现在黑柱已经很饿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个黑色的馊窝头,闻言立刻在前边引路。
重新回到街道上,两人再次享受了陆森那身奇装异服带来的净街效果,在拥挤的街道上,极易前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家店铺之前。
“《四海通木》。”陆森读出了此店的铺名。
黑柱在一旁解释道:“我在城里乞食的时候,就听过这家店的老板,买卖地道公平。店家主人叫黄木贵,听说他年少时,打算经商。又不知道做那个行当能挣钱,便去询问城里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他名中带‘木’字,适合做与木相关的产业。黄店主不想做寿材生意,就做起了木雕,结果真把这木雕铺子给立起来了。”
陆森看着这间明显比周围店肆大得多的木雕铺,然后拾阶而上。
等他到了店门口,发现黑柱没有跟上来,回头便看到黑柱留在下面原上那里,露出尴尬的笑。
黑柱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没有穿鞋。
一双脚黑得跟碳似的。
而‘四海通木’这店铺,地面用的是光滑的木板铺就,油光可鉴,一看就是名贵木材。
“在那里等我会。”
黑柱弯腰点头。
陆森踏进店铺之中。
其实在店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木制品特有的清雅香味了,走进去后,这味道更浓了些,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店铺的内部很大,装饰也很典雅,更吸人眼球的,是店内货拒上摆放的各种木雕。
鸡鸭鸟鱼,全是常见的小动物。
而在最中间,摆着一具两米多高,没有上色,纯粹的大型木雕。
一只凤凰。
立于一根巨大的桑木之上,正展翅欲飞。
凤身上面的羽毛纤毫毕现,看着极为真实。若只是‘像’,那也罢了。这凤凰刻得极有神韵,真有那种高贵典雅,凤出百鸟来仪的气势。
怪不得能把店子给立起来,这店里的木雕,即使以陆森这种经过文艺信息大洗礼的人,也觉得极为惊艳。
这时候,正在忙着给货柜擦尘的店小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立刻转头过来,笑道:“客官,下午好……”
然后店小二就咽了下口水,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妖人。
没办法,陆森衣服上的那个黑白头骨,对于汴京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超前了。
至少现在汴京城的人,还没有进化到欣赏这玩意的地步。
“客官……爷,小人能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店小二的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店铺里就他一个人,万一这妖人要是有歹意怎么办?
陆森颇心中无奈,他也知道对方在怕什么,当下尽量把笑容表现地和善些:“听说店家这里收购奇木?”
“是的是的。”店小二连连点头,生怕回答慢了惹眼前的妖人动怒:“只要是上等木材,或者奇木,本店都高价收。”
“那你觉得这货如何?”
陆森手掌一翻,淡黄色的木质方块出现在他的掌心上托着。
凭空变物……店小二一愣,身体抖动地似乎更厉害了,只是又不敢逃跑。
“客客……官是否让小人看看这……奇木?”
陆森自然点头,然后把木块往柜台上一放。
店小二畏畏缩缩地走到柜台后,双手捧着木块,生怕摔了。他盯了一会后,眼中原本的惊恐之色,全变成了好奇。
再左右翻看了一会这木块,店小二此时心神都被这木块吸引,已经不再害怕了,眼中甚至出现了兴奋的情绪:“客官,这确实是块奇木,只是小人眼界浅薄,看不出好歹来。请稍等,我去把主家请出来,给你掌掌眼。”
“麻烦你了。”
“客官太过客气了。”
店小二立刻转身去了后院。
陆森在原地等待,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个穿着丝质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白长须,行路时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不像是个商贾,倒是像个文士的样子。
他前来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陆森,眼神也是迟疑不定,特别是看到陆森衣服上的头骨画时,瞳孔更是微微一缩。
但总体来上说,他的表情还是控制得可以。
至少没有流露出害怕或者惊恐之类的情绪。
中年店家走近前后,双手作揖,笑问道:“这位法师,相见即是缘,请问高姓大名。”
法师是修炼有成的道、僧、巫、祝等等奇人异士的统称。
陆森学着对方左手抱右拳,同样作揖回礼笑道:“法师不敢当,来来去去皆是生意,店家何必在意名讳。”
他是纯粹不想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况且,刚才店家也没有自报姓名,但是先问起别人的根脚了。
中年店家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也是,生意而已。”
然后他把视线投向柜台上放着的木块,愣了下,走过去便将其把持在手里翻去复去地看,眼中的光彩也是越来越明亮。
一会后,他抬头问道:“客官,这样的木块你可还有?”
陆森左右手各一翻,又是两块同样的木块出现,然后放在了柜台上。
中年店家眼神一愣,脸上终于有了动容的表情。
他瞄了一眼陆森,再翻了两块刚出现的木块,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要是客官还能再给几块这种奇木,某必能给出高价。”
“没有了。”陆森摇摇头。
“这不可能。”中年店家摇着手中的淡黄色木块:“长宽高都是六寸,三块奇木大小完全一模一样,表面光滑无比,明显是打磨过了的,这样的奇木绝对是从一棵大树上切下来的,不可能只有三块。客官你留着用处也是不大,倒不如允与某……”
陆森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身体站得很直,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中年店家的眼睛。
中年店家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就略显尴尬地微笑起来:“哈哈,是某思量不周,这样的奇木乃天地精粹所化,奇珍异宝,怎么可能会有太多,是某唐突了。不知道客官欲售价几何?”
“公价即可。”陆森淡淡地答道。
中年店家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些木块虽然奇特,但终究还是小了点,某一块给十两银子如何?”
“行。”
陆森不甚在意,银子是硬通货,购买力杠杠的。况且他现在只是要一点安身起家的资本,多少区别不大。
三块银饼放在了柜台上,中年店家很诚恳地说道:“客官,以后你若再有这样的奇木,请一定再卖与小店,某求之若渴。”
陆森点点头,把银两收入系统背包中,转身离开店铺。
看着陆森走出门口,中年店家可惜地叹了口气。他做奇木生意十余年,可以说天底下的名贵木材全都见过,全都把玩过。
即使是最稀少的寒潭沉香木,他也经手不少。
然而这三块木头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任何味道,从表面质地和纹理上来看,像是榕树木,但颜色却不太对。
别外榕树木较轻,这三块死沉死沉的,质地还很坚韧。
是他没有见过的超上等木材。
可惜只有三块。
估计也就只能做三套茶具出来。
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再多几次,他能把分店就多开几家,每家中都放一套这样的镇店之宝。
他越想越是痛心,然后对着旁边的店小二说道:“去请康师傅过来,有好木让他掌刀。同时把门关了,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
四海通木的大门关上,而陆森和黑柱也已经走远。
“钱有了,先买些衣服吧。”
服饰店很好找,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这次陆森没有让黑柱在外面等,而是带着他进去,在店小二不太满意的目光给,给黑柱选了两套干净,但并不华美的衣服。
对于从小到大的乞丐来说,一开始就让他穿华服,沐猴而冠,无疑是在害他。
同时还给黑柱买了两双布鞋。
之后再给自己买了三套看起来比较舒适的常服,以及三双布鞋。
黑柱几乎是哽咽地在内间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穿上了鞋子。
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陆森依然还是之前的打扮,便问道:“郎君为什么不穿新衣?”
“如果我换了衣服,就不太好行事了。”陆森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黑白骨头:“这东西的威慑力,现在要比我自身大得多。等真正安心了,我再换新衣。”
黑柱听不太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陆森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哪里有便宜还比较实惠好吃的路边摊子。”
“在虹桥那里有。”
“虹桥?”
“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在不宵禁的日子里,每天十二个时辰,天黑到天亮,总会有密密麻麻的人。那里有个叫‘老张大饼’的摊子,烙出来的芝麻葱油大饼,听说是全城最好吃的东西。”
“听说?黑柱你没有吃过?”
黑柱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从小就在街上流浪乞食,怎么可能有钱吃那种好吃的东西。”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来到一处河水边时,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特别是一座木质大拱桥上,更是挤满了人,几乎到了无法移动的地步。
桥的两边挤满了小贩商家,在使劲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人声鼎沸。
得益于陆森衣服上的那个头骨画,人见人怕,周围的人下意识避开,形成一个小空圈,因此两人比其它人更方便走动。
这座桥很大,来到桥顶,找到了那个‘老张大饼’摊子,要了两块大葱油大饼。
黑柱吃得很香。
但陆森却觉得一般般,甚至觉得有些难吃。
虽然用了葱和少量的油遮掩,但其实面本身是有馊味了的,估计放了很久没有卖出去的又烤一下卖给客人了。
另外这大饼没有放盐,一点咸味都没有,油也放得很少,吃起来干巴巴的,说是葱油大饼,倒不如说是放了葱的烤面片。
更为离谱的是,陆森还在面饼中吃到了些难以哽咽的片状硬物,根据这嚼劲和舌头碰到其产生的微涩痛感,十有八九是磨碎了的小麦壳没跑了。
虽然难吃,但陆森没有吐掉和扔掉,他站在桥边栏上,一边艰难地吃着大饼,同时打量着周围。
这座木拱桥很长很宽,而且也很高。
桥下的拱洞极大,有络绎不绝的船儿来往。
小渔船,大画舫。
此时阳光西斜,橙光鳞鳞的河面上,传荡着艄公的渔号儿,也有画舫上莺莺燕燕们的娇笑。
身后是桥面商贩和行人们的嬉闹声。
虽然此地世人的穿着打扮,风俗人情不同于穿越之前,但繁华热闹却一脉传承。
熟悉的音容,熟悉的笑貌。
嚼着难吃的大饼,恍恍惚惚间,陆森觉得自己似乎在画中一样。
某个深藏在脑海里,几乎不会真正忘记的画卷,随着记忆的复苏,浮现在了眼前。
画卷与现实渐渐重叠。
“清、明、上、河、图!”
陆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了这个名称。
同时他每喊一个字,没有拿着大饼的左手就会重重拍一下桥面栏杆。
激动万分。
五记重重的巴掌下去,一缕缕白色的纹痕遍布着这座木拱大桥的表面。
许多行人都注意到了这些白色且扭曲像是蛛丝一样的纹痕,不明所以,也没有任何危机感。
而此时黑柱已经被吓傻了,快吃完的大饼掉在了桥面上。
他卟通一声跪下,抱着陆森的双腿使劲哭喊道:“郎君,郎君,求你了。如果面饼不合你心意,如果是太难吃了,你就打死那个老张,也可以打死我,但别拿这座桥撒气啊,这上面至少有上千人啊,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