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庞大的信息,如流动的水银一般,就这么囫囵一团地涌了进来,沉入了辛子秋的脑海之中。在他眼前,无数的画面和文字闪过,如数十倍速放映的电影一般,令人眼花缭乱。那是紫虚真人毕生的记忆。……年少修道,天纵奇才。纵横万里荡寇,驰骋江山屠魔,白马锦袍,银剑长枪,快意恩仇。一甲子岁月匆匆而过。……仙魔大战,独身力斩十七魔,身受致命刀伤十余处,背插羽箭数十枚,战至鲜血流干,锦袍染成了可怖的猩红色,兀自怒目圆睁,屹立不倒。众魔忌惮他的凛凛神威,合围之下,竟不敢靠近遗体半步。将军血战披红袍,不破天魔意不休!……一幕幕画面,令辛子秋为之动容。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这一次的婆娑世界之旅,他见到了太多为心中信念舍生忘死的悲壮人物。可歌可泣!他们未必拥有强大的实力,但却都正直,勇敢,善良而仁慈。他们因为心灵而伟大。因此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片刻,大量的记忆再次袭来,那是来自紫虚真人百余年的修道心得。丹道,雷法,剑术……不一而足。辛子秋全盘接受了下来,饶是他内景自成宇宙,神念强大无比,也感到头痛欲裂,不由得呲牙咧嘴,闷哼一声。坐在他身边的徐良第一个发现了异状,连忙扭过头来,见到辛子秋脸色煞白,便关切地问道:“小秋,你还好么?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辛子秋闻声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朝他看去。徐良这才发现,少年的两颗墨色童仁如古井般幽深,其中映满了星河,光华点点,彷佛带着斗转星移的魔力,令人不可直视,却又欲罢不能。他被吓了一跳,两道白眼眉挑了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险些摔倒。辛子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拉了徐良一把,说道:“三哥,我没事。刚刚有点头疼而已。”徐良把脸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见他果然神色如常,这才放心,露出了一贯夸张而诙谐的表情:“你个王八绿球球的,吓死山西人了……”就在两人相视而笑之时,一旁的穆桂英开口了:“这里如此喧闹,小秋你居然一口气入定了数个时辰,这份定力,倒是难能可贵,我家金花若能学到你三成,我这做母亲的,也不至于如此操心了。”杨金花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擂台上的比武,忽然莫名其妙地躺枪,一脸的莫名其妙,脑袋上挂了个大大的问号:“娘,你夸别人就算了,好端端地扯上我做甚?小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你怎知他是在入定,也许是困得睡着了呢。”众人闻言大笑,穆桂英则是以手扶额,满脸的无奈。她是沙场上机智百出的元帅,却唯独面对女儿束手无策。这大概是天下母亲的共性吧。……辛子秋抬头看天,只见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已经接近午时。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入定了这么久,而此刻场中的通天擂上,第二关已经到了尾声。三十二位擂官只剩最后一人,正是在场中战斗的一位青海派高手。跟他对战的也非外人,乃是年迈的贾宪。两人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贾宪使出绝招“元外之元”,手中青釭剑如天外流星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准确地停在了对手的喉间。随着最后一位擂官认输,通天擂的第三关正式拉开了帷幕。此时,场中还剩下三十一位擂官,而大宋这边,也仅剩下五十余位豪侠。这八十多人,看似不少,其实相对于天下间数以万计的武者来说,当真是凤毛麟角,个个都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从现在开始,每一场都是真正的高手对决,既为国家大义,也要争个人名誉。镇守第三关的十六位擂官一字排开,朝着场外齐齐行礼,便退回到西看台,等待大宋这边的挑战。辛子秋自忖年纪最轻,辈分也最低,该打个头阵,便要起身下台。可正在这时,徐良却拦住了他,水蛇腰晃动,迈开仙鹤腿,一步三摇地走下了看台,一字一顿地喝道:“飞云道长郭长达何在?可敢与山西人一战?”每说一个字,他的身子便站直一分,气势也更增强一分。到了最后,徐良往日里吊儿郎当的落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挺起的胸膛,和一往无前的锐气。辛子秋从未见过三哥如此郑重其事,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于是再次腾身而起,想要下台换回徐良。此时,北侠欧阳春伸出蒲团般的大手,阻住了他:“且慢!小秋,你不要动。这一战,小良子绝不会假手于人。”辛子秋忙问道:“大罗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欧阳春正色道:“五年之前,小良子的师父,金睛好斗梅良祖在三圣莲花大会上被这个郭长达一掌打死,两人大仇不共戴天。小良子身为官差,不能在为私怨杀人,这次擂台,是他为师雪恨的唯一一次机会。”辛子秋闻言,心中更加担心起来,他听说过这位飞云道长,此人乃是卧佛昆仑僧的高徒,擅使一柄量天尺,武功比函谷剑丁平还强上三分。可他太了解徐良了,三哥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其实性格外柔内刚,是个极其执拗的人,他认准的事情,绝不会因为旁人而更改。在这一点上,两人是一样的。辛子秋明白,若易地而处,自己也绝不会希望假旁人之手复仇,因此就算这一场比斗徐良败了,伤了,甚至死了,他也不能插手。可越是这样,他的心越难以安定,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徐良出现什么闪失。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徐良的话音刚刚落下,对面看台上便走下一位白须的老道,面容清癯,身材高大,乍一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大袖飘飘,凛然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山西雁白眉大侠前来挑战,怎么,你要为梅良祖那老小子报仇么?”徐良心态极好,越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越是放松,此时见到郭长达应战,反而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散漫懈怠的模样,懒洋洋地说道:“郭老道,你当年故意用言语激我师父挑战,又在明显制住他老人家之后施以重手,这件事,咱们可得掰扯掰扯……”说到此处,他两道雪白的眉毛倒竖而起,声音也沉了下去:“今天在擂台上,咱们最多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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