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程青松摆了摆手,程煜走到一边接听了电话。
“您好,我是程煜。”
虽然是个陌生号,但其实程煜对于电话那头是谁,已经大概知道了。
“我是许见喜。”
果然,就是程煜心里想的那个人。 “许伯伯您好。”程煜估计,许见喜是打算更改见面时间了,否则既然已经约好,就没必要再特意打个电话过来,哪怕自己是程氏集团的太子爷,可对方也是
完全有实力作为程氏集团二号人物的身份,股份明面上是没有,但程煜相信程广年私底下必然有所承诺。 “原本跟程少是约了晚饭时间的,但是刚才接了个电话,魔都有家公司,他们的回款应该有的谈,我打算赶去一趟,七点的高铁,如果程少方便,不如提前见
一见。” 程煜知道,这种时候的回款,意义重大,绝不仅仅只是一笔回款那么简单,这意味着甲方依旧对程氏集团有足够的信心。但是,任何一家企业,都不会在这种时刻无的放矢,他们很清楚自己这笔回款对程氏集团意味着什么,自然也就会提出相应的要求。原本只是照章办事,按照合同限定的时间打款,但现在,多多
少少就有施惠的意味藏在其中了。
这要是不争取点好处,对方也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原则上,这种事应该直接找宁可竹这个代理董事长,无论是从职位上,还是从关系上,该找程广年谈的事,找宁可竹这个发妻才是最合理的。可是对方显然是绕过了宁可竹直接找的许见喜,这就表明,在外界很多人眼中,宁可竹只是用来稳定军心的人选,程氏集团现在话语权最大的,必然是许见喜或者其他副总裁
。但考虑到赵泽鹏在跟宁可竹之间刚刚经历了挫败,是以许见喜这个原本不那么被重视的首席财务官,就成为了首选。
而且,财务问题找财务官,合情合理么。
“我现在陪着爷爷在将军山上遛弯呢,要是许伯伯方便的话……”
许见喜当机立断:“好,半小时后见。”
看来,许见喜住的也不远,而且对将军山很熟悉,甚至对程广年那处宅院也很熟悉,否则,他不会连问都不用问在将军山什么位置,就直接说定了时间。 很显然,许见喜知道程广年的住处,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许见喜还得知道在程广年住处的附近,将军山上有什么适合老头儿遛弯的位置,这就不是
仅仅住在附近或者了解程广年那么简单了。
程煜收了电话,跟杜小雨说:“一会儿有个人要来,我跟他会在附近聊几句,你帮我照顾一下老头儿。” 杜小雨点点头,两人牵着手在一旁看着程青松饶有兴致的跟其他老头斗嘴,只是,无论程青松怎么说,那些老头也都不肯相信他就住在那处宅院里,谁也不
信他儿子是吴东首富,只觉得程青松是刚好跟对方同姓,所以胡吹一气。
半小时之后,程煜的手机再度响起,他知道,这是许见喜到了。
也不用接听电话了,程煜跟杜小雨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沿着步道爬了上去,然后就看到自己开来的那辆车旁,多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
程煜径直走去,车里的人显然也一直关注着程煜来的方向,他放下了车窗,冲程煜点点头,笑眯眯的说:“程少,上车聊。”
绕到副驾驶,程煜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很抱歉,也是临时想起,就让徐哥联系了您,没想到刚好您也有事。” “原本就是我的安排出现了问题,程少不必多言。直接说事吧。程少既然想见我,就说明程少已经厘清了我与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且对程氏集团当下的状况
有足够的了解了。” 程煜点了点头,道:“是我老丈人找的我,然后又跟我母亲谈过了,我和母亲都觉得,程氏集团是老程一手一脚建立的,重大决定哪怕是我母亲和我这个人子
,也不该替他决断。”
“杜总?他是怎么知道集团内部的具体情况的?”许见喜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程煜肯定是不会把赵泽鹏的事情说出来的,虽然他们俩都是程广年信任的人,但或许他俩彼此之间并不互知呢?至少从赵泽鹏的表现,他应该并不知道,或者他并不认为许见喜也和他一样,是绝对不会对程广年生出异心的。或许,赵泽鹏觉得,许见喜作为程氏集团高层中的高层,却只是跟其他高管一样拿着零点几
个百分点的股权,程广年不会对自己人那么苛刻。
而这个问题,他也早有盘算,毕竟以许见喜的地位和见地,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那个老丈人,好歹也算是程氏集团的股东之一,他想知道的话,总归有渠道的。程氏集团上下,也不可能真的完全就是铁板一块,即便从前是,现在老程
躺那儿,免不了就会有人多为自己盘算一下。” 许见喜始终笑眯眯的,他摇摇头说:“集团内部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替自己盘算和考虑,但绝不会有人盘算下来,却去选择找杜总。不管杜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终究是程董的至交好友,也是程董的儿女亲家。程董出事前准备跟杜总签订的那份合同,集团上下除了我应该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晓。所以,程少,你
没跟我说实话啊。”
程煜原本就是想糊个稀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但没想到许见喜笑眯眯的,却是眼睛里完全不揉沙子,这不由得就有些尴尬了。
许见喜见状,还是笑眯眯的,却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赵泽鹏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既然许见喜已经先说出了赵泽鹏的名字,程煜也就只能点头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这也主要是程煜突然间意识到,许见喜能这么快直接猜到是赵泽鹏,说不定其实他也猜得出赵泽鹏的立场,否则,四大金刚里虽然有三个人都并不在程氏集团任职,但唯一那个掌握四个点股份的,却也是集团副总裁之一。平时显得是三个副总裁里最为势单力薄的,也是排位最靠后的,但这种时候,有人出来搅事,
他才是那个最容易被人想到的对象。 所以,赵泽鹏未必看得出许见喜的立场,他有他的想法,程广年又从未跟他明言,但许见喜就未必看不出赵泽鹏和程广年之间的那点子默契。甚至于,集团上下很多人都能看出一些端倪,又或者曾经怀疑过,但整个集团的资金都在许见喜的眼皮子立下,每一分钱的进出都要经过他的手,他显然会比其他位置上的人
看的更明白一些。
“赵泽鹏想上市?”许见喜又问。 程煜颔首,说:“我老丈人的思路跟他一样,他们都认为只要上市申请一提交,光是为了成为程氏集团的承销商,各大投行就绝不会吝惜拆借一些款项给程氏
集团度过难关。而后,从者甚众,困局自解。”
“道理谁都明白,但程少和宁董显然是不同意的?” “要是我和我母亲之间有一个人同意他们的做法,我也就不用联系许伯伯了。我母亲比较简单,她只是觉得,老程的事儿他自己做主,他既然坚持不上市,就
一定有他不上市的理由。”
许见喜很难得的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来,圆圆的脸上还是那副永远笑眯眯的模样。
“那么程少呢?你的理由是什么。” 程煜笑了,说:“许伯伯为什么觉得我需要理由?老程的事儿我从来不掺合,就像我也不会给机会让他掺合我的事情一样。我也是程氏集团的股东,而且是第
三大股东吧,但我从来都没去过集团总部,连那幢楼都没迈进去过。程氏集团的事情,跟我唯一的关联就是都姓程而已。我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的话,程少又何必找我谈?”
程煜发现,这个许见喜就是个练达到仿佛能拨去所有雾霭的人,他话不多,每句话也都很短,但总是提纲掣领,直击红心。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吧。”程煜决定跟许见喜这样的人,就不绕弯子了,那样累的只能是自己。
“程少指的是……?”
“一个许伯伯或许以为只有您和老程知道的小秘密。”
“钱?”
“很多钱。”
“神秘的债权人。”
“简直是送财童子。”
许见喜终于不再是笑眯眯的样子了,变成了哈哈大笑。
“所以程少是建议我向宁董提议,那三十亿随便花?”
“差不多吧。我本来想自己跟我母亲说的,但总觉得我突然介入到程氏集团的内部去,尤其是突然掌握了一个老程的秘密,只怕我母亲会很难置信。”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程少是怎么知道那些钱有问题的?” “我跟老程聊过啊,之后的借款我倒是真不知道,但他下海的第一笔钱,哪来的?我二叔三叔都以为那笔钱是爷爷卖了旧宅子的钱,但老程告诉我,他的确得到了一笔资助,而老头儿的那笔钱,我也知道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当我老丈人告诉我,集团现在还有一笔三十亿的借款,是老程出事前准备用于还债的,可债权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我一下子就联想到最初的那笔资助了。老程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他发家的过程堪称神话。于是我又侧面打听了一下,然后我发现老程这些年,拆借的私人资金令人瞠目结舌。所以我怀疑那些所谓的私人借贷,根本就是老程的私房钱,他只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以防不时之需罢了。这些年下来,他借款的数目由小变大,这正好是一笔钱滚雪球的过程么。当然,真实情况我无从揣度,但我想,如果这世上除了老程之外还有个人会察觉这些借款有问题
的,就只有许伯伯您了。” “程少的判断力真是惊人,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初见端倪,你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难怪你的公司崛起也堪称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