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煜犹豫着是放弃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是继续蹲守看看今晚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时候,村子里却突然热闹了起来。村子里,虽然亮着一盏大灯,把整个村子照的跟白天也没什么分别,但程煜却看出来,村子所有屋子里的灯都是黑着的。对此,程煜不是十分理解为什么,
但这显然是在阮青竹授意之下做出的决定,或许有他们自己的道理吧。但就在程煜产生犹豫的时候,他注意到在最靠近村口处的一幢房子里,却突然亮起了灯光,而且很快,围绕着那幢房子的整个院落的房子里,都亮起了灯光
。然后,他就看到村子里那些原本在每个层级扎堆的武装分子,似乎一下子全都兴奋了起来。此前应该也有交谈,但基本上都是交头接耳式的交谈,从程煜这
个距离,基本上是听不见任何清楚的话语的,顶多只能听出来那些人在说话,嗡嗡作响。可现在,程煜却分明听到那些人抬高了音调,都在喊着些什么,可碍于语言障碍,程煜不知道那些人说的究竟是些啥。倒是有心拿出手机翻译一下,可那些
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声音都不是单独的,估摸着那些语音翻译软件还做不到在四五个重叠的声音中,清楚的区分出每个人说的都是些什么。随着这些人的叫喊,只见那些武装分子纷纷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几乎所有人都面向东方,手里指着比划着,一个个的叫喊起来。即便是听不懂这些人在喊些
什么,程煜倒也听出来,他们叫喊的差不多都是同一句话。倒也没让程煜猜测太久,他差不多也看出那些人手里指的并不是什么东方,而是东边的房屋,似乎是在叫喊房子里的人出来。随后,真的有人从屋里出来了
,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的,有些甚至是光着膀子出来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身上套衣服。村里嘈杂之声更甚,只见那些在站岗的人,纷纷冲着从屋里出来的人大声喊着,有些人似乎很着急,还走上前去,推搡着他们,甚至有人已经直接拿脚踹那
帮家伙的屁股了。
那些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的人,一个个衣衫不整的,但还是纷纷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层级,朝着最下方,村口处那个亮灯的院落走去。程煜仿佛看明白了,这应该是换岗的时间到了,而那个亮灯处,大概率就是充当食堂作用的地方。这些武装分子,有些值守上半夜,有些值守下半夜。值守下半夜的,就先睡,然后等到现在,也即午夜一点钟,被叫起来准备轮岗。但不管是准备上岗的,还是准备回去睡觉的,这个点肯定也都饿了,所以阮青竹应该
是吩咐厨房给这帮手下做了宵夜。
准备上岗的人先去吃,吃完了换掉那些该休息的人,他们自然可以更放松一些,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反正接下去至少到天亮,都不会有人再打扰他们。村里的声音依旧鼎沸,即便是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程煜却感觉自己都听懂了。他分明从那些人的话语当中,听出了催促之意,那些着急换岗去吃宵夜以及睡觉的武装分子,在拼命的催促那些刚刚睡醒还没吃饱的家伙们。而那些人,当然不会吭声,他们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哪怕是已经被吵醒了春梦,他们也不
愿意立刻就开始值守,要不睡就大家一起别睡,人类在这种时刻,总是会出现这种卑劣的想法。
程煜蹲下身来,静静的看着村子里的情况。其实既然那些人是要换岗,程煜呆在这里也实属无用,不管是那一拨人值守,程煜都不可能找到机会进入村子,甚至只要整个村子里,还有一个清醒着的武
装份子,在如此透亮的光照之下,程煜就绝不可能进入村子。但程煜还是决定再看看,他总有一种仿佛可以被称之为预感的东西,他觉得今晚可能会有转机。当然,程煜其实明白,这是人类在临事时对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如果你对这件事的结果有足够的期待度,又或者你比较自信,那么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的暗示自己事情会出现转机,事态会朝着利好的方向发展。而如果你对这件事的结果比较悲观,又或者本身就不自信,下意识就会暗示你这事儿可能
会黄。
但即便明知道是心理暗示,程煜还是兴致勃勃的认为今晚保不齐真的会有转机呢。
程煜不知道,今晚村子里真的有转机,这到底会否成为他的转机还不得而知,但今晚村子里肯定是要出事了。因为,在北光县的富光疗养院里,程傅这边让小阮出去,表示自己要休息了,那边小阮出去之后,等到另外两人吃完东西,他们四个人商量好了晚上值守的
顺序和交班的时间之后,那两人去车里睡觉了,小阮这才把跟天宇宋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阮,并且向其解释了他们如今的处境。没想到,大阮却比小阮看的明白的多,或许是他的脑筋更直,是以他看待事情,也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走的全是直线,所以他反倒很清楚的告诉小阮,他们原本是想把情况上报给老大陈文探,可没想到因此遭到了陈文探的猜忌和不信任。现在,判断错误的是陈文探,而既然他们兄弟俩已经不可能再获得陈文探的信任,那么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将错就错,老老实实跟着天宇宋,他们必须知道配方,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否则,不管是陈文探,还是阮青竹,都能要了他们
哥俩的命。
大阮说:“在天宇宋把配方告诉我们俩之前,他才是我们老大。”小阮愣了愣,很快意识到大阮说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大阮又说:“从此,我们跟天宇宋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老大和司令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只不过,他们这
条船,现在就快翻了。”
兄弟二人沉默半晌,小阮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站起身来,大阮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便问:“你要做什么去?”
“我再去给老大打个电话。”
大阮腾地站起,急道:“你还想跟他说什么?他从来就没真正的信任过我们。”
小阮拍了拍大阮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去讨好他的,我是要催促他早点动手。”
大阮不明白,问:“为什么?”“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老大……嗨,从今而后他不再是我的老大。陈文探必须干掉阮青竹,只有这样,我们兄弟俩才有活路,天宇宋也才必定会把配方告诉我们。我们哥俩只剩下这条路,却不代表天宇宋只剩下这条路。只要他还没把配方告诉别人,那么他回村之后,不管是投向陈文探,还是向阮青
竹告密揭发,他都能独善其身。可他要是选择了阮青竹,我们兄弟俩就完蛋了。所以,我必须让陈文探今天就对阮青竹下手,夜长梦多。”
大阮不理解,问:“可即便陈文探动了手,也干掉了阮青竹,天宇宋就一定会把配方告诉我们么?”小阮点点头,说:“一定。因为到那个时候,他就也失去了选择权,他只能在陈文探的监管之下求生存。而他无论把配方告诉任何人,那个人都有可能出卖他,在获得配方之后直接干掉他,而选择把配方献给陈文探,除了咱们兄弟二人。咱们已经看清楚陈文探了,而陈文探也绝不会再信任我们俩,所以,他唯有告诉
我们,才能找到助力,从而活下去。”大阮明白了,但他还是很担心的说:“那你打算怎么逼陈文探动手?他在确定新型毒品被制造出来之前,肯定不敢对司令下手。这些年,他要敢动司令早动了
,不就是因为没有销路,一旦司令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只能回到以前那条路上去,所以他才一直隐忍着的么?”小阮咧开嘴,皮笑肉不笑,满脸狰狞的说:“那我就去推他一把,我会告诉他,我们已经得到了配方,而如果他今晚不动手,我们就带着天宇宋离开河江省,
离开越南。”
大阮呆了呆,犹疑着说:“非得如此么?这万一被揭穿……”小阮一挥手,打断了大阮的话,他说:“没有万一。我们不这么做,天宇宋就有可能选择让我们去死。我们这么做,如果被陈文探识破,我们也会死。但至少
,我们有很大的几率让陈文探今晚就反了。只要他对阮青竹下了手,那么,天宇宋他就只能跟我们兄弟俩绑在一起了。到那时候,我们才真正是一条船上的人。”
大阮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小阮的各个方面一向都比他强,所以他也习惯了按照小阮的话去做。
“好,那你去吧。”
小阮快步离开,找了公用电话,再度拨打到陈文探的卫星电话上。
电话那头,陈文探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压低了声音在咆哮:“你是不是疯了?说了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小阮冷冷一笑,哼了一声说:“老大,天宇宋已经把配方告诉我们兄弟俩了,您如果想得到这个配方,今晚就请动手吧。司令只要还在,我就不敢回去。”
“你疯了?你确定天宇宋给你的配方是真的么?”“他没有理由给一个假配方给我们,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给我们,留到回村再说。”小阮的声音异常坚定,给了陈文探一种“现在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反正我要是看不到结果我就会自己行动”的强大压力。陈文探犹豫了一阵子,也感受到了小阮的决绝,他甚至明白,小阮为何会如此决绝,于是他说:“我告诉你,咱们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指着他阮青竹的销路过活。要是你俩到时候给不出我要的东西,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你俩找出来。我下半辈子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专门盯着你们俩。你明白我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