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匈奴摆出就算是死,也要溅你一脸血的态度,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得不考虑一下其中的利弊。毕竟就算剿灭了匈奴,除了得到赫赫的武名,北方这数千里的草原,到底还会被新的蛮夷所占领,从实际价值上来说,得到的利益几近于无。
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匈奴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么大概也不介意任何程度上的屈服,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用得好的话也未必不是一股借力,汉武大帝一定会考虑一下赵高通过东方朔传达的这个建议。
“最后一个问题,我一个大汉子民,堂堂华夏之苗裔,为什么要去帮尔等蛮夷?”东方朔依旧没有对这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给出评价,而是冷声向着赵高问道,目光中的寒意更是让人战栗。
赵高的出身的正统的汉人,在最初“大顺悲歌”剧情世界中设计出的身份依旧贯穿了下来,而他的所作所为,大多数时候也都站在了汉人的立场之上。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但选择了统御老族,更充当了匈奴的隐性说客,若说不引起别人的疑虑,特别是被说者的疑虑,那才是不正常的。
“先生,恕我冒昧。”赵高一听这个问题,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标准地行了一礼,然后才问道,“以先生只见,当今陛下是何等样的人物?”
东方朔一听,本来微弓去拿酒杯的身体立即绷直,正色道:“陛下雄才大略,乃百代之英主,微末之臣仰其项背尚不可得,安敢妄议?”
赵高等他说完,立即点头表示了同意,稍过片刻,等东方朔脸色稍霁,接着问道:“先生以秦帝嬴政为何等样人物?”
东方朔一怔,似乎被这个问题比前一个要难上许多,过了一会儿,才叹道:“祖龙陛下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扫清六合,挥剑浮云,诸侯尽西来,我等蝼蚁,亦不敢议之。”
以东方朔的才情,又随侍汉武身边,对于这片大陆上的情报应该是了如指掌,根本不应该有任何的迟疑。
赵高不容他思考,又接着问道,“先生以为光武大帝刘秀陛下如何?”
东方朔此时如何还不明白赵高想说什么。其实这个问题显然也已经郁结在他心中许久,见赵高这么问,反而坦荡地答道:“光武帝陛下天纵之才,又得天地宠爱,钟山川之灵秀,集世界之气运,乃是天命之子,又何言哉!”
“先生觉得被称为天可汗的唐帝李世民如何?”
“先生觉得宋帝赵匡胤如何?”
“先生以为元帝忽必烈可称英雄否?”
“先生以明帝朱元璋陛下……”
赵高不等东方朔一一回答,一连串将此时剧情世界里各个势力的大佬统统念了一遍,然后又恭敬地行了一礼,端端正正坐下倒了一杯酒端在了手中不饮,耐心等待东方朔的回答。
东方朔此时哪里还有心情一一评价,他愕然了许久,浑然没有料到赵高对于天下的大势会如此清楚,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麦玲珑又立了起来,接着说道:“东方先生,这不过是其中一隅。如晋文公重耳,齐桓公小白,楚庄王熊旅,吴王阖闾,越王勾践,哪一个是等闲之辈?魏武曹操,东吴孙权,蜀帝刘备,谁又是易与之人?更不必说刘裕,杨坚,拓跋宏,完颜阿骨打,耶律阿保机之流,也都可称得上是一代雄主吧?”
东方朔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世界看起来是很大,可这么多人同时出现的时候,一向诙谐淡然的他似乎觉得这个世界反而小了,小到了普通的英雄豪杰没有丝毫的立锥之地。
这样的人物,只出现一个那是天地间的大幸,同时出现两个就是一场灾难,出现三个五个稳稳地就是生灵涂炭万劫不复。更何况此时出现的不是十个八个,而是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些大帝统统吸引了过来。这已经不是灾难不灾难的问题了,弄不好,这方的整个天地都随之崩裂也并非不可能。
这些大人物,哪怕是在原先有底层规则压制的各个世界中,都是被时空壁障限制在一个个独立神国里,轻易不会让他们完整地降临到任何一个剧情世界中去,以防他们对那个剧情世界造成过大的破坏性。可这次随着规则的崩裂被莫名地牵引到了一起,以这个世界还没有运转成功的世界规则,恐怕对这些强大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在不久之前,秦帝嬴政发布的“祖龙征召令”,以及后来明帝朱元璋祭出一半气运召唤过来的永乐大帝朱棣,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都是让还没有生成智慧的剧情世界天道规则从本能上感到颤抖的例子。以东方朔从占卜之道碰触底层规则的能力,如何不明白这种无限制的力量输入到底对整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两年的和平,只是这些大帝们还没有把握的假象。如果说普通的人心中都藏着一头猛虎,那么这些经天纬地之人心中都有着一条巨龙,而且是遨游在星辰大海之中的战龙!
而龙战于野,其血必玄黄,群雄角逐之下,又怎会有普通人安身立命之所?
赵高没有像前面两问一样,给东方朔一个答案,只不过他提出的这几个问题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覆巢之下,无有安卵。匈奴以一族之力去追寻远古的秘密,也许就是破开这个世界形成原因的方法。这既是自救之法,也是为后来者开辟的一条追寻之路。
这根本不是东方朔在帮他们,而是同舟共济下为天下苍生的艰难求生!
赵高见东方朔不答,立即朗声背诵道:“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筵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犹是观之,譬由鼱鼩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
这段话出自于东方朔自己的名篇《答客难》,此时被赵高说出来,显然具备了另一层含义。这段文字看起来奥涩难懂,说到底不过是“变通”两字,以东方朔的智慧,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小子无礼!”东方朔耐心地听赵高诵完,淡然地问了一句,“以你们两的狡狯,想必也是知道我和中行说的关系了?”
ps:我发现我好勤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