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健坐在椅子里，抱着手机一阵哭一阵乐，嘴里喃喃自语，颇像是给手机哭丧，把剧组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这位大明星……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难道轻飘飘一摔，脑袋磕到墙了？看他样子，也不像受伤呀，活蹦乱跳的，饿了知道吃饭，下雨知道回家，智力水平没有太严重的损伤。

    “全老师？”楚智慌了，她见得多表演代入到魔怔的演员，但像是这种魔怔的还是头一遭。

    全健眼圈通红，老泪横流，心中苦痛无人诉说，脑海震撼不得平复，他嘴唇颤抖着，满腔幽怨化作一句颓唐感慨。

    “我，回来晚了啊！”

    剧组沉默了。

    大家面面相觑，胆子小的忍不住后退半步，生怕一会他咬人。有责任心不忍看全健继续发癫的，默默掏出手机，手指放在数字键盘上又犹豫不决。

    不是怕付不起电话费，而是很难决定，到底是打120，还是打给青龙山卫生中心。

    小玉面面露古怪。

    她搞不清楚魏昆到底对全健做了什么，但看其反应，绝对不是好事。毕竟，这位鬼公司的头号活牲口，总是能为大家带来新的花样。

    “那还拍吗？”赵芯小心翼翼问道，在场要么是领导、要么是业内前辈，她谁也得罪不起，一想到全健疯了的后果，顿时手足无措。

    她太了解国内特色了，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现问题的人。赵芯刚才还窃喜于跟偶像全健对戏，现在她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全健每哭一声，她的神情就苦上一分。

    赵芯弱弱地说道：“哥，你回来晚没关系呀，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你不懂。”

    全健深深吸了一口气，扬天叹气道：“是我在怪我自己！怪我无能！怪我……哎，只能说，人的命运是由选择组成的，当我选择了另一条岔路口，未来就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再是熟悉的模样了，这便是人生啊。”

    众人想点头，又觉得这样放任不管可能会加重病情。

    最终只能把希望的目光落在魏昆身上。毕竟天塌了有领导扛着，人疯了还有领导报警呢。

    楚智主张打急救电话。

    “万一是某种突发疾病呢？你们看魏总干什么，他又不是大夫！”她话是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瞄了魏昆一眼。

    刚才全健正常的时候没察觉，现在全场最帅的疯了一个，剩下的好像更帅了！

    魏昆感觉自己做的似乎有点过了。

    全健虽然人有点自负，但不至于变成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虽然他还有些心疼那半滴完美鬼泪，而且全健的死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想的是要把全健“完完整整”的还给辽东省电视总集团。

    而不是来了一个帅逼，还回去一个傻子。那他幸福互娱和鬼公司成什么了，傻子培训班吗？

    这可不行！

    魏昆只承认鬼公司目前还是发展期，最差也是幼儿园。

    “我有办法，先问问他。”他镇定说道。

    楚智迟疑说道：“没什么用吧，他的情况看上去挺严重的。”

    魏昆在一众质疑的目光中，走上前去，拍了拍全健的肩膀，将他从呢喃中惊。

    “全老师，那边的直播镜头，还看着呢……”

    别说，这招不管是对祖国人还是对全健，效果相当不错。

    听见镜头，全健半秒就切换到了熟悉的帅气自信男神款笑容，露出八颗小白牙，随后愣了下，他这才发现剧组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别盯着我啊，赶紧继续试下一条。”

    摄影师忍不住说道：“我们都以为您……”

    “以为我啥？以为我重生回来，结果没买到唯一记住的彩票号码，在这里闷闷不乐吗？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这都是小说里的剧情，现实中是绝对不存在的，明白吗？是不存在的！”

    “但您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我看的小说真不一定比您少。”

    “演技，只是演技，是我在习惯性的揣摩角色。哦对了，现在是几几年？”

    “……”

    在场众人认真地对比了一下，到底是人傻了的几率大呢，还是遇到重生者的几率大？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已经有大聪明准备跟全健这位大明星套近乎了——

    逗傻子还不会吗？

    全健发觉他们的眼神越来越诡异，逐渐向幼儿园老师的慈爱发展，顿时毛骨悚然，他曾的一声从沙发跳起来，喝道：“拍不拍了！”

    “散了散了，全老师没事，就是刚重生回来，先进的大脑没适配好老旧的肉体。下一组，再重新过一遍这条。”楚智拍了拍手，显然她也是懂重生文、更懂逗傻子的。

    全健竟是露出强烈的警惕，同时更是微微懊恼。

    糟糕！

    情绪激动之下，一不小心暴露了我的大秘密！一定要想办法搪塞过去才行！可怎样才能让大家相信，刚才自己说的话，是假的呢？

    果然，有人小声滴咕着“万一是真的呢”、“懂王都当选了还有啥不可能的”、“说的也是”……

    全健脸上一紧。

    魏昆似乎察觉到了全健的心理波动。

    他赶紧用鬼音再次模拟心声。

    ‘我不是傻子！’

    ‘他们才是傻子！一群旧时代的普通人，怎么会懂得重生的力量！我注定是这个行业的霸主，要拿奥斯卡拿到手软的巨星！只是暂时记忆出了点问题，没有全部回忆起来，或许，等过段时间，就能想起更多未来的细节了，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平步青云的最好时机！’

    ‘但我要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魏昆说到一半，想要尽快安抚全健，恢复到正常的试镜流程中。

    全健突然死死握住了魏昆的手。

    他先是爽朗大笑三声，把众人喊得全都回了头，然后以一副感恩知遇的激动，喊道：“布飘零半生——”

    “你先别飘，有事好好说！”魏昆惊异。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总有人对自己说这种台词啊！

    这傻子不是想着要洗白自己不是重生者吗？扯我又要搞什么鬼！

    全健对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魏先生，是我莽撞了。我要为之前的行为，不，为过去的莽撞和忽视，还有对大家的不尊重，深深地、严肃地、诚恳地道歉！”

    魏昆有点懵逼。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全健上扬的嘴角，显然这小子真把这当救命绝招了。

    道歉……就不算重生者了吗？

    魏昆的思路一时间跟不上全健的速度了，他甚至弄不清楚，该怎样继续编造心声。

    然而剧组众人的反应，更是超出了魏昆的预计。

    大家一副见了鬼的震惊表情，尤其是最熟悉全健的两位助理和化妆师。

    “全老师，果然是傻了。”

    “诶，我还以为真遇到小说剧情了呢，本想着去抱大腿。”

    “他不就是道个歉——”

    “呵呵，你见哪个大明星，会跟咱们道歉？上面的人会犯错？不可能！犯错的是咱们，咱们错就错在看到了人家的错误！所以啊，这全健绝对是脑袋撞傻了，离他远点，小心他咬人！”

    说话声议论纷纷，全健听见有些话，不仅不生气，反而窃喜，这更做实了大傻子的崭新人设。

    魏昆看见全健左手比六、右手比七、脚心画圆的胜利结算动作，不禁沉默了。

    我又造孽了啊！

    等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全健身上转移，在楚智的吆喝下，大家继续试镜。全健开心地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哼歌疯狂抖腿，脸上的喜色想藏也藏不住。

    他美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像是鬼魅一样凑到魏昆旁边，压低嗓音说道。

    “魏老板，咱们是自己人。”

    “？”

    魏昆差一点就理解成全家发现自己变成了鬼。随后全健的话，让他终于放下忐忑的心。

    “具体原因很难解释，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刚才管你借手机是有深意的。还记得我说的那组号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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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健神秘一笑，看到魏昆吃惊的表情，从容自信道：“全场的人，只有您看见了……你现在一定很难理解，很震惊，甚至有些害怕，但千万别慌张，我会帮你。因为我相信，在未来你的成就一定超想象！”

    魏昆真的傻了。

    我提过这种事吗？你到底脑补了什么逆天剧情啊！

    魏昆发现自己越沉默，全健就越笃定，甚至略带一丝神圣的庄重。他纸醉金迷的明星生涯，似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仰。

    他的快乐，没有人能够理解啊！

    全健望着魏昆踉跄离去身影，嘴角勾起弧度。“记忆是不会出错的，我不可能自己骗自己，我记得是魏总的指点，才让我成就了未来的事业。这也就是说，他就是我的命中贵人，不，应该是未来的我对他印象太过清晰、太过强烈，才会有这种难以忘怀的印象！”

    “这个魏昆，一定是未来某个行业的顶级大老，而且是频繁出现在电视或是媒体中的大人物，否则以我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怎么会记得住这样一个普通公司的老板？”

    “就让我用我的人格魅力，慢慢收复他吧！提前培养大老，才是重生文最大的爽点和金手指啊！”

    后面的试镜进展得简直不要太顺利。

    原本唯一的隐患，就是电视总集团跟新线影业和幸福影业的磨合问题。全健带人来，既是考验又是探底。

    此时少了全健带头从中作梗，磨洋工和拖后腿的人都不再懈怠，展现出出色的职业素养。

    楚智疑惑地发现，剧组运作像是加了润滑油一样顺畅。

    她看向卖力给新人们讲戏的傻笑全健，不由得沉思。

    “以后，要不从青龙山卫生院招几个人试试？”

    没有了全健的压制。

    新人们总算能发挥出自己的天赋和特长，但男主人小帅的角色，已经被积极性爆表的全健全老师收入囊中，只剩下女主人、女鬼、二房东、笔仙、隔壁玩笔仙学生的角色了。

    纱纱全票当选学生里的女班长。

    虽然她最想演女鬼。但《鬼宅》作为惊悚短剧，想演女鬼的演员太多了，各有优势，根本排不到奶香气质十足的纱纱。

    “你一点都不像女鬼啊。”

    “如果她演女鬼，剧情走向会被观众误解成花子大战鲁智深的吧！”

    “导演，我觉得李小雅最有女鬼的气质。”

    “有歪脖扭腰瘸腿的鬼吗？！”

    “不要歧视残疾人。”

    这些话给李小雅气得发狂，她找到魏昆，幽幽道：“要不是你上次非要带着我去座头山，我会这样惨吗？我怎么好像记得，脖子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狗打的。”魏昆一脸正经。

    李小雅还是低估了魏昆的厚脸皮，她见威胁不成，转而施展美人计，楚楚可怜道：“老板，你本来说要等我身体好才开拍的。你答应过我呀！”

    魏昆毫不犹豫道：“你演女主。”

    “真的？”

    “以及女主被害后的尸体。”

    “后面才是真的吧！”李小雅怒了。

    全健站在远处默不作声。从他的视角来看，这就是李小雅跟魏昆“打情骂俏”。他早就看出来，无论是纱纱还是小玉这些幸福互娱的老员工，其实都有一丝畏惧魏昆。

    只有这个李小雅是特殊情况。

    楚智最终决定，让李小雅来出演女主人。“包括尸体。”她重点强调。

    新人赵芯有些不服气，她提出要正面竞争女主，结果被导演楚智拉到一边，告诉她这是全老师的亲口决定。

    “妈的潜规则！”赵芯跺脚，转头哭着找到魏老板，表示愿意主动退出女主竞争，最后成功混到了一个学生龙套。

    随着试镜，角色一个个被敲定，只剩下一个最能体现网剧亮点的“女鬼”，暂时空缺。

    小玉面没敢参选。她怕再让全健联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阿姬表示她是来看热闹的，没打算参演。众人诧异，包括楚智也觉得特别意外，因为从外貌条件来说，文静秀气的阿姬只要花上女鬼装扮，可能是最符合气质的人选。

    大家都以为这角色一定是她的了，谁成想，阿姬根本不想演。

    阿姬见众人看着自己，抿嘴一笑道：“不要看我啦，我会害羞的。看个玩笑……其实我觉得有个更好的人选，如果是她，这部剧一定会爆的。只不过，她现在不在这。”

    石浩聪是投资人，没有谁比他更在意《鬼宅》的质量。他急吼吼道：“别卖关子了，这都马上半夜12点了，趁今晚赶紧把角色都敲定，然后就开拍啊！否则赶不上万圣电影节了！谁能比你更适合？”

    阿姬没说话，她笑盈盈地看向魏昆，见到魏昆心有所感似的愣住，不禁笑意更胜。

    “如果她不来，没有谁比她更合适这个角色。”阿姬重重咬字，似笑非笑。

    纱纱和小玉面纷纷脸色一紧。

    魏昆顿感脖子一凉，冷汗直流。

    他好像是忘了某位小心眼到极点的正宫啊。勐然想了想——若是鬼公司第一部剧的“真女主”给了它以外的任何一个鬼员工，它一定会借机发飙的，一定会的啊！

    楚智疑惑得地看向魏昆，“她是……”

    魏昆手机突然响起！

    他触电般立刻按下接听键。

    刘宁焦急道：“魏哥，红红什么时候开播？猫牙跟咱们正式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