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想就错了,我们一共八个人,怎么会都是‘万美合一’的路线呢?这岂不也是一种重复吗?”
‘美人宫’超过两万顷的大小,确实是住了很多人,但并非那些被涂山画影壁淘汰了的落选者,而是我们四组八人背后的团队,有着幕僚,门客,侍从,甚至死士的独立团队。”
片刻之后,听完赵青指出的疑点,从马背上跃下来的郑旦笑着回道:“现下隶属于我的团队,已有两万多人,分为好几个司部,有的负责出行时的准备和途中的护卫,有的负责珠宝衣饰的采购……”
“上万人的专属团队?”赵青心中微惊,发觉自己刚才好几个猜想都是错的,不仅错估了此世人口更多的情况下,越国“美人计”的规模大小,还因为对古代的刻板印象,误解了郑旦她们所训练的内容。
想要在入吴之后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乃至于影响到吴国的朝政,某种程度上起到对抗伍子胥的地步,“以乱其政,以惑其谋”,单独一个修为低下、出身普通的孤女,自然是无能为力的,仅仅是长相完美无瑕的花瓶罢了。
因此,除了设法提升美丽程度之外,为确保“美人计”起到的成效,负责培训郑旦西施等人的美人宫,实际上更重视提高她们策划谋略的水平,也就是所谓在吴王宫内生存的智慧。
如果放在正常历史的世界,或许不过是学习礼乐制度和宫斗技能之类的东西,但多出了人口翻万倍和高武修行的因素后,现下的情况,却不再局限于这些庸俗的技艺,而是多出了实操掌握一方势力的训练内容。
已拥有世间第一梯队的姿容相貌,再要求郑旦等人还有着顶级的才智和与人争斗的水平,在中途才教起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培养出她们“知人善用”的能力,方是关键。
因此,郑旦、西施,月波、旋波,彝光、移光,玉珠、侍频,八大入选计划的美人,在美人宫的日常培训之外,还需招揽、扩张她们到时候可跟着一起带去吴国的“陪嫁队伍”,两两联合,共分成四个小组进行对抗。
这种“陪嫁队伍”,跟前世和亲公主的随嫁陪从有些相似之处,不过从涉及到的大量领域来看,更像是春秋战国时期为权贵效力的门客幕僚,类似于孟尝君、信陵君这种,旨在为主君排忧解难、献策献计,且提供武力上的保障。
八个人的陪嫁队伍,每人初始被平均分配一支两万人的团队,以及多达三千钰的起始资金后,想要招揽到更多的贤士英才,维系团队运转的后续资金,基本上就要靠主君自己来进行运营了。
本身在容貌上已是全越国最顶级的存在,没有档次的差距,那么在入吴之后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便由吴王夫差的喜好偏向,以及八人加上其下属团队的综合能力所决定。
能力强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而评价郑旦等人能力高低的方式,则可以从她们经营、发展团队所取得的成果来判断,根据表现再额外获得一些资源上的奖励。
“是啊,上万人的团队,管理起来也太麻烦了些,每天都得占据我除不得不上的一系列课程之外,已经为数不多的修行时间……靠丹药来强行提升的话,想必修为会变得虚浮起来吧。”
神色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间的头发,郑旦转头瞥了一眼后方正放下船板搭在码头上、从舱内驶出多辆华贵马车的巨舶,忽然向着赵青狡黠一笑,轻声开口道:
“其实,虽说个人、小组团队表现好的,每过一个月就可以得到一些额外的资金补助,但这半个月以来,除了夷光之外,我就没看到过有运营得当,实打实获益的,都是在烧金子一般不停地花费,资源越来越少。”
“反正近期肯定学不会高端的管理经营手段,我略微试了几次,向美人宫管事换了这个季度的基础生活物资后,就没再多花上一金两金的钱。虽然保守,但跟其他人相比,不多亏也就是赚了。”
“说起来,玉珠、侍频那两个家伙,作为四组中唯独非同胞姐妹的两人,好像要特意证明什么似的,无论去做什么事情,总是排场大得惊人。我此次出宫到这边来,就是蹭了她们俩租借的大船。”
听上去,这八人当中,西施比较擅长开源,郑旦比较擅长节流,似乎是个不错的组合?不过这种“擅长”只是最初始的情况,无法保证过了一段时间,别人是否会后来居上。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晓出行排场大,甚至租借了这等豪奢华贵的巨舶,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至少玉珠、侍频两人的手下,清楚自己的主君很舍得花钱,行事大方,就更加有为之效劳的动力。
三千钰,也就是三千对无暇灵玉白璧,各国间大宗交易时所见的上币,相当于三十万金、三十亿大币的初始资源,约等于三万户人家百年的收入,完全可以在开局多花费一些,用来占据起步的优势。
相反,倘若一个人平日里显得很吝啬,对下属的待遇不佳,那纵然节省了资源的消耗,但却令整个团队的力量遭到削弱,绝不可能得到较高的评价。
胃峪的家族此前曾担任过数代越国的大司农,虽然目前衰败了下来,但多半仍保留着一些重要资源的渠道,纵然其人修为、能力一般,与他进行结交与合作,也算是扩张势力的较佳选择。
“你知道吗,当年前往楚国的王上之女,也就是现在的昭夫人,听说她儿子已经继承楚王之位的那位,手底下的客卿、随从总数,据说并不比我们八人更多,却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
对于自己既节省下来了路费,又保证了大排场而感到满意,郑旦微微一笑,继续叨叨不绝地找话题聊道,仿佛要把这些天没见积累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倾泻干净:
“彝光、移光她俩的名字,跟我妹妹的名字听起来相似度太高,以至于经常有人拿这件事来捉弄我和夷光,实在太过分了!夷光娴静恬淡,不计较也就算了,惹到我头上来,我自然是报复了回去。”
“结果才还击了两次,就有所谓的教姥指责我行事太直,应该学会忍耐,尤其是对于此间朝夕相处的同伴,需要多放宽些心胸……阿青,你怎么看?本就和不太来,为何还要勉强为之?”
“再过几个月,你应该就到十五及笄了,有没有打算取个独特的字号?夷光十五之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听我的话了,连聊天的时间就少了许多,阿青你可不要像她那样啊!”
“对了,我在这里跟你说点闲话,别被玉珠、侍频她俩招揽的高手给远程偷听到了……不如边走边聊?”
注意到从巨舶处驶出的马车正在飞快接近,郑旦眨了眨眼睛,想要拉着赵青一起上马,赶往那胃峪在富阳里的府邸,却注意到修为等阶相当于罡劲大成的追风驹有些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并非是因为它感应到了赵青隐藏的修为气息,觉得自己担当不起她的坐骑,而是源于另外的因素,一名从后方华贵马车前部纵跃而出,从天而降拦在青驹身前的年轻剑师。
“方才郑姑娘搭乘主上船舶,尚未支付船金,还请暂留片刻。”只见这名冲出来拦截郑旦、赵青的剑师身形颀长,一袭银衫一尘不染,神色沉静平稳,说话的音色自然而然给人以信服的感受。
“玉珠妹妹不是说,她包下的这条船载了两千多名护卫侍从,不差我一人一马的船费吗?”
郑旦眉头微皱,意识到对方是在没事挑事,故意设局引发争端,立即声音转冷,边伸手安抚马驹边道:“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侍频实际上也出了一半的费用,所以先前达成的协议不能算数,想要反悔不认吧?”
言下之意,就是玉珠、侍频两个人共同包下的大船,玉珠在侍频未曾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答应了郑旦蹭船的要求,让侍频属下的银衫剑师讨要船费的行为,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虽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讨上几十金上百金的船费,来抵上此番租巨舶出行的巨大花费,但此番出尔反尔的行为,无疑落下了郑旦的面子,顺带着在其友人赵青的跟前,显露出强势的姿态。
“船费那么点小钱,我自是不会放在眼里。郑旦姊姊,莫要反应过于激烈了。”
就在银衫剑师拖延了片刻时间之后,多达数十辆的马车在边上的空地停了下来,只见为首那辆马车的车厢用上等紫檀木制成,每一处地方都雕刻了花纹,浮雕透雕重叠,且镶嵌以金玉,华贵到了极点。
每辆马车后方,都有着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形骠悍的卫士,手持长戈,先前步履整齐地跟着华贵马车迅速前行,此刻随着车队的倏然停下,纷纷排列两旁。
当车内名为侍频的女子掀开珠帘,探出头朝着赵青、郑旦望去,冷淡开口之际,方圆数百丈内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升起了一团燥热的火焰,情绪出现了巨大的起伏,为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所吸引。
“该不会,修明、夷光你们这组,现在还不知道,胃峪宴请我们的目的所在吧?”
只见侍频此女发挽成垂云髻,其间斜插了一支如雪玉钗,肤若凝脂,眉似墨描,手中把玩着一对无瑕玉璧,语带嘲讽地出声道。
既然并非都是“集万美于一人”的道路,假设八大美人分别对应八卦的属性,郑旦应该是属乾金,西施则属于坤土,这个喜欢挑事的侍频,就该是克制金行的离火之属吧?
进一步推出美人宫的“美化”之术,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对于侍频所言胃峪的目的也多有猜测,同时也验证了先前她判断这一组花钱大方,因此得到了更多、更强手下效力的猜想。
实际上,这名能够光凭气息便可惊退追风驹的银衫剑师,其人绝对是神劲大成级数的高手,且是刻意扮作年轻的面容,方才于巨舶之上,跟另外几名同境剑师联手肆意散发剑意,威势十足。
“情报、眼界如此落后,你妹妹夷光又去了会稽山参加禹陵祭典,还要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回来,郑修明,单凭伱一人,也想跟我斗法?”
放下遮掩车窗的珠帘,侍频幽冷的声音继续从车厢里响起:“赵青姑娘,听说你是武院现下最年轻的天才,若能与我麾下白鹿剑院的董剑师交手十合而不显败迹,且立誓不再相助郑旦此女,当可每年奉上千金之财。”
这般公然收买他人的言辞,既是为了撬郑旦的墙角,亦是为了展露出她“千金买马骨”的求贤之心,以及在竞争中打击敌手的不择手段,虽言语手段略显雏嫩,但背靠惊人的资产和权势,却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在此之前,赵青在大多数人眼前展露出的修为境界,仅为化劲顶峰,只有少部分当初商队的知情人士,明晓她的战力在进入会稽武院之前,已达到罡劲第二关甚至第三关的层次。
收集了大量情报的侍频,此时派出的门客董剑师,正是一位罡劲第三关中的顶尖人物,出自于位于越国食用狗养殖基地所在的犬山之南,一个中等规模的修行门派白鹿剑院,一手出神入化的“食苹剑诀”,令其在剑院本代真传弟子可以排入前三。
听到了侍频下达的指令,后方数十辆马车形成的长队中部,便有一位早已作好准备的年轻剑客想要一跃而出,径直落在赵青的对面,与她开展一场限定十合的剑术对决。
然而,也就是在这他本打算大显身手的时刻,董剑师的手掌推在柔软的车帘之上,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玄铁铸就的厚墙,立即在手指头上崩出了许多火星,被反震得跌坐回了马车之内。
发觉董剑师竟然没有及时听命出手,其余数十辆马车内,立即又有多位同出自于白鹿剑院的罡劲好手想要替代对方,结果自也是撞上了无可逾越的坚固车帘,被困在了马车内部。
“既然只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么说,董剑师就是你了?”向前迈上一步,来到了方才拦截青驹的银衫剑师面前,赵青微微一笑,朝着这位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神劲高手开口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