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左军监牢
转身上楼返回房间的郭安玉直接将房门插上,连黑子都锁在门外。一头扎进床褥里,嚎啕大哭。
贵为神雀皇族、靖王之女、神雀安玉公主的她,此刻却显得无比的悲伤与无助,父王被禁、心上人身陷囹圄,可她却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和亲,因为只有父亲平安无事,心上人才能够顺利脱险,尽管在她的内心依旧不愿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却又不得不如此选择,因为她别无选择。
苦、尽情的苦、放肆大哭,似乎也只能这样才能够宣泄她内心的憋闷与不甘,也唯有不断滴落的泪水,才能够冲洗心中无尽的悲痛与思念。
此时的郭安玉,附加在身上的一切光环与身份都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一个光环或者是一重身份能够帮到她,甚至无比憎恶这些附加在她身上的一切,一切光环、一切身份,她是多么希望没有这些,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任由本就苍白的脸浸泡在温热的泪水中,右手无数次向前抓去,可除了锦被之外,其它任何东西都抓不到,一次又一次,从无停歇,似乎是也只能这种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结果的动作成为此时唯一的慰籍,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感受到那个人就在眼前,并未消散、也并未离去更不会离去,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去。
楼下的香儿与安护卫同样也听到了那痛彻心扉歇斯底里的哭声,香儿姑娘毫不犹豫便欲上楼,还是安护卫一把将她拉住,沉声劝说道:“不要上去了,让小姐一个人呆一会吧。”
府外皇室得到安护卫的警告,当即便派人前往皇城。
皇城,承宣宫。
兵部尚书郭盛刚刚离去,皇侍司司正方伟便小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昌晟皇耳边轻声嘀咕道:“靖王府皇室传来消息,安玉公主已然答应,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昌晟皇面色不虞沉声说道。
“不过需要皇室撤离王府,不再监察。”方伟轻声说道。
“准,皇侍撤回,于城门监查便可。”昌晟皇双眼紧盯着手中的奏折,无所谓的说道。
“是,谨遵皇命,奴婢这就安排下去。”方伟蹑脚退下。
郭安玉会答应和亲,本就在昌晟皇预料之中,靖王虽多年离京在外征战,但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疼爱有加,因此,郭安玉不会不顾父亲安危,只能答应。
郭盛与莫日根商谈下来的休兵罢战和亲细则,神雀需要向謌克支付此次出兵一应耗损,折换银钱约三千七百万两,战亡青壮、奴隶愈二十万,每人抚恤银十两,这又是二百万两,若干炼金、锦布等等,这些完全用钱便能够解决。
和亲自不必细说,郭安玉已然应允。
謌克竟然还要求神雀为示诚意,不会再对謌克动兵,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千军营、器军营所掌之术需与謌克共享,北境边关五羊关,神雀需以银钱五千万两买回,且不得再驻军兵,五羊关成为两国友好之见证,为易市之所,謌克为保易市不遭歹人惦念,调派精锐进驻五羊关维护秩序守卫安宁。
看着奏折上的细则,昌晟皇心绪难平,謌克为何能够攻下五羊关进入神雀境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可这代价却有点太大了,大到他这个神雀的皇帝都有点难以承受,也无法承受,倘若这份和谈细则他真的毫无保留的同意了,他这个皇帝也就到头了,皇族必须有人给各氏族一个交代,皇族之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在昌晟皇看来,他的谋划才刚刚开始,朱氏的崛起方踏出那算不得步子的一小步,都指、边军、禁军大规模调整,军权刚刚握在手中,殿阁大学士不必说,那是属于九大氏族的,殿阁之下六部,兵部、吏部、礼部、工部、户部、刑部,除却刑部,其他五部皆为其用,九郡政务虽为各氏族所控,但他有信心逐步收回,毕竟他还年轻,登基即位不过几年光景,一切的一切这才刚刚开始,身为神雀皇帝他又怎会甘心呢。
“告诉郭盛,此次商谈一无所获,謌克胃口为免太大了。”昌晟皇放下奏折,语气非常不满沉声说道。
本空无一人的承宣宫,侍案苏喆锦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向龙椅上的昌晟皇见礼之后躬身退出。
郭盛还未返回府中,便被皇侍司侍案苏喆锦追上,听到转述的昌晟皇口谕,郭盛顿时就是大汗淋漓,大街之上当场跪拜,称臣下办事不利罔顾皇恩。
羽谷关。
自朝廷和谈使团返回之后,莫日根又开始大举进攻,与以往攻关不同的是对于身着蓝色军衣的都指军卒在必要情况下完全置之不理,几乎就是在针对身着黑色、红色、黄色的禁军、边军及都督府下各营军兵,遇则必死。
因为攻关鞑子敌兵区别针对,关墙上存活下来的都指体系军兵也开始出现变化,鞑子攻关下意识便开始退避,不过短短三日,羽谷关内禁军、都督府下各营军兵对都指军卒多有抱怨。
怨言无法发泄,随着身边袍泽的缩减,抱怨便成为怨愤,羽谷关内再也不是同心戮力共同抗敌。
经过近半年的时间,魏鹏早已获得周斌安的信任,倚仗军功擢升为从四品右军都督府右监事吏兼任羽谷关都督府右监事,代替皇侍司司正方伟成为羽谷关都指营监事,总览羽谷关内军纪、军功核定等军务。
鞑子攻关策略改变,都指军卒与其他军卒之间渐起隔阂,可以说就差一个由头,不然定会闹出大事,周斌安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总览守关军务,自不会无所察觉,也就将这棘手的事情交由魏鹏来办。
羽谷关都指营监事公房。
二寸双眉紧皱满面愁容,迷糊依旧还是那副无悲无喜古井无波的模样,魏鹏端坐书案之后,神色狰狞,沉声嘀咕:“鞑子什么时间开始长脑子了。”
迷糊垂头缓声说道:“魏头,应该不是鞑子开始用脑,而是神雀内有人为鞑子出谋划策,都指军兵与都督府、禁军兵卒之间的矛盾,非神雀朝堂中人难以知晓,若为我们身在羽谷,都不得知晓,鞑子如何可知?”
二寸看了看迷糊,言语中颇多恼怒:“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若被我知晓是何人所谓,必杀之。”
魏鹏也清楚迷糊所言非虚,神雀军伍之中军户氏族把控都指军系,虽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却也没到是个人就知道的程度,羽谷关内与其说是都指军兵与都督府、禁军兵卒之间的矛盾,不若说是军户氏族与靖王之间的矛盾。
军户氏族于神雀都指军伍之中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就算是周斌安他深得昌晟皇赏识,也不敢轻易触碰,从军多年的他太明白清楚,军户氏族水深,不是他所能够涉及的,尽管他已贵为五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右都督,神雀朝堂军职最高的那一小撮人之一,周斌安将此棘手之事交由魏鹏来处理,魏鹏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周斌安的意图,给各方一个交代避免矛盾扩大,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魏鹏思绪百转苦笑不已,无所顾忌的轻声说道:“羽谷关战事持续将近八个月,京邑、药郡、理郡、母郡、氏郡都指陆续派来援兵将近三十万,战死者不计其数,现关内各郡、邑都指军兵存七万余,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天字营、边军营现有兵马还有不到五司近十万,禁军三次派来援兵,尚存五千余。”
缓了缓,再次说道:“各郡、邑都指军兵久不经战事,初一接战尚不熟悉战损也是最大的,可这存活下来的七万余却是百战老卒,精锐之师。军户氏族遭德善皇与靖王联手打压四十八年,也沉寂了四十八年,昌晟皇想掌控军权,靖王便不得不除,就算是逼得靖王退下,可军伍之事哪有那么简单,神雀五军都督府、各边关戍边关军、各郡都指,领军之人多多少少都与靖王有所牵连。”
“昌晟皇若想消减、抹去靖王在军伍之中的影响力,所能依赖的也只有军户氏族,四十八年,军户氏族早已被靖王从都督府五大营与禁军中剔除,唯一还算能说些话的也只有各郡、邑的都指军兵了,军户氏族复出有望,怎会轻易自断根基啊。”
“羽谷关内都指军兵,早已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浴血厮杀还能够存活,都是沙场老兵精锐之师啊由不得人不眼红,军户氏族经千年经营,就算是遭到靖王打压一时隐匿沉寂,其势力依旧不可小觑,军户出身不会不清楚这批兵卒的意义。”
迷糊点点头,沉声说道:“魏头,羽谷关战事涉及神雀安危,这些势力不管背后如何角力,想来也不敢在羽谷关胡作非为,鞑子一旦破关,争斗还有什么意义。此事颇为蹊跷并非都指弟兄主动避战,而是鞑子有意避开与都指军兵厮杀,但凡遇到都督府下各营及禁军弟兄却是狠下杀手,也就是说是鞑子有意识的针对,才会造成羽谷关内今日的混乱。”
迷糊刚刚说完,二寸便急切的说道:“朝堂和谈使团自鞑子返回之后第二日,鞑子攻关便开始出现此般变化,也就是使团内······”
看着激动的二寸,魏鹏摇摇头神色多有无奈:“二寸,因何而起,都知道,问题麻烦就麻烦在如何解决关内弟兄门之间的隔阂与矛盾,那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也不该更不能去管。”
“魏头,当真可行?”迷糊看着自窗外走过身着白袍的军医,灵机一动。
魏鹏、二寸顿时将目光移向迷糊,满是欣喜与不可置信。
迷糊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鞑子如何区分关墙之上与他厮杀的究竟是都指还是都督府各营或是禁军,若为军籍木牌,就连我们自己人都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只有军衣,禁军有红、黑、黄三色,都督府各营神机为靛蓝、边军为红色、天字营为黄色,郡、邑都指军兵身着蓝色军衣,以颜色来进行区别,若羽谷关内所有弟兄皆为一色,或是没有蓝色,鞑子如何区分呢?”
“确实如此。”魏鹏大喜。
“迷糊、二寸,你二人持监房令牌这就前往关内库房,清查盘点物资,重点是天字营军衣,切记谨慎行事,万务泄露。”
魏鹏吩咐过后便前去找寻周斌安商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