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小队回来的时候,宁玉正在射击训练室练习移动靶。
等她摘下耳机,才听到储物柜里传出的铃声。
“宁小玉,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在练习移动靶。”
“这样啊,那你吃晚饭了没?”何菀宁一手拿着通讯器,一手费力地按压杜章言的肩膀,防止他因为疼痛而过度颤抖,“我们还在医务楼这里处理伤口,不过也快了,等会一起去食堂呗?”
“我现在去找你们。”
“好的,我在二楼。”
她没等多久,宁玉便带着一身冷气来到二楼。
杜章言刚刚包扎好右肩的伤,精瘦的身体背对着门口,原本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泛白的伤痕,看着格外渗人。
“宁小玉快看。”何菀宁笑眯眯地指着他的后腰,“这小子身材不错,有腰窝,啧啧啧。”
“……”杜章言先是无语,转而不甘示弱地逗弄她,“本少如此完美的男人,还有其他地方也不错哦。”
“哪呢,哪呢。”她装作猴急的模样扒拉他刚穿上的外套,被他连忙阻止。
“没没没,姑奶奶,我怕你了。”
“哼,叫我莞莞。”
“莞莞大人。”杜章言从善如流,终是从她手里扯回衣摆,完整地系上扣子。
宁玉微笑着看他俩打闹了一会,看到男人那微红的耳朵更是感到好笑。
“媛媛他们在哪?”
“队长和易江在隔壁屋,媛媛和其他人在三楼。”何菀宁这几步越走越快,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抱在怀里,转又想到她重伤初愈,连忙放开,“你,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她笑了笑,伸手捧上她的脸蛋,“我们莞莞辛苦了。”
“哎呀,别弄我……”
“嘭——”
医务室的门忽然被人用来推开,宁玉立即警惕地转身,对上来人震惊的眼神。
“媛媛?”
“宁玉?”
“你还说我咋咋呼呼。”何菀宁从后边探出头,“你比我还吓人。”
“……宁玉。”江媛媛没有理会她的吐槽,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问,“你……进阶了?”
“她进什么阶……等下,进阶?”
医务室忽然安静下来,尚未离开的护士和杜章言同样难以置信地盯着宁玉,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个差别来。
许久后,她缓缓开口,“媛媛,你确定吗?”
她关于异能的记忆还停留在出事之前,秦安国教授的那一番话中。
韩雅珊的骗局,于渚的隐瞒,难以修复的体质缺陷。
这些事实无一例外地告诉她,六阶突破七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现在,江媛媛的精神力却探查到一个更加耀眼的磁场,于是她急忙赶下楼,想弄清楚是她的错觉还是奇迹出现。
最终宁玉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好像一切又合理了起来。
“你的磁场。”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的光团更加清晰,“银色的光芒,更加耀眼了。”
第六小队重聚的欢喜被这个消息冲淡了一些,卫祈将她的情况上报给高层和生物基地,她又被拉着做了一通检查,他们才坐到食堂的餐桌旁聚餐。
饭后,宁玉将自己离开军事医院的事情大致交代之后,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无奈。
“可以理解的。”最先说话的是易江,“背叛和污蔑,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两件事。或许她正是因为还有队友在这里,所以才会感到迷茫,想要暂时逃离。”
“谢谢。”他的话让她心底一暖。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有人能够共情她的感受,她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激。
“总是谢来谢去的。”何菀宁拉过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对视,“真冷,夏天的时候多给我抱一抱。”
“你想想,你醒来之后使用异能有没有发现异常?”
“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宁玉的语气不太确定,“我跟孩子们打闹的时候,能把雪团扔成好几个。”
“……”
江媛媛表情一僵,看了看旁边的裴湘,裴湘看了看杜章言,杜章言看了看覃晨毅,覃晨毅看了看易江,易江看了看卫祈,卫祈正准备开口时,何菀宁没忍住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宁小玉,打雪仗的时候我也能扔好几个啊哈哈哈……”
众人扶额。
“要不再试一次催眠?”覃晨毅捧着一杯热水暖手,“就像觉醒异能那样。”
“我都可以试一试。”宁玉应道。
“行。”卫祈直接让人安排。
两个小时后,催眠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耳机轻轻戴在宁玉的耳边,然后走出隔间。
“她睡了?”江媛媛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了挺久。
“她的防备比上一次严重,所以多费了一些时间。”
“辛苦了。”卫祈眼神示意他开始。
“还得等一会,她的脑电波显示她还未出现快速眼动期,也就是俗话说的梦境。”
何菀宁乐了,“上次你给我们催眠觉醒异能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专业啊。”
催眠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经费不足,经费不足。”
几人等了一会,等到机器上的波纹从活跃到平缓,再到活跃,宁玉的梦境终于出现。
“你在哪?”
“……黑暗。”
江媛媛脸上闪过几分异色。
催眠师压低了声线,以一种轻柔温和的声音继续试探她的自我意识。
“有灯吗?”
“灯?”宁玉的声音在隔间外被放大,才稍微听清了一些,“没有灯,只有火。”
“什么样的火?温暖吗?”
“篝火,很暖。”
卫祈用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全神贯注地倾听她的梦呓。
“有没有其他人?”
“只有滚滚。”
催眠师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何菀宁,他需要知道梦境的具体内容,才能更好地引导她的梦。
她小声回答,“她的小狗,滚滚是她捡到的一只……”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玻璃之后的隔间里,宁玉已经平静地睁开眼睛。
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连最基础的异能都没有出现。
“怎么样?梦到什么了?”何菀宁迫不及待地推开两个隔间的门,却发现她对她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莞莞。”江媛媛轻声提醒她,指了指一旁仪器的脑电波依旧保持规律的起伏,这意味着宁玉依旧在梦里。
“你看到了什么?”催眠师继续尝试梦境引导。
“你。”
他意识到她把他的声音当做梦里出现的某个人,所以把自己的角色从上帝视角转换为第一人称。
“你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你已经死了。”宁玉腰背挺直地站在椅子前,一把细长的金属刀缓缓出现在她手中,“还是说,你又一次逃脱?”
“小心——”
锋利的金属刀倏地朝催眠师飞来,距离最近的江媛媛立即伸出精神力将他笼罩在保护下。
“铿。”
刀刃刺入玻璃中,正正嵌在崩裂的缝隙里。
特制玻璃,众人松了一口气。
“放心,我没事。”宁玉仍旧在梦中。
“没事就好。”蓝姐眼里的担忧稍微散去,帮她把倒塌的冰雕扶正,“现在天气开始回温,这群小屁孩还闹着要冰雕雪雕,真是够折腾的。”
“小语他们在哪?”
“在你身后。”
宁玉转身回望,一片火光映在眼中,滚滚翻了个身,将肚皮朝向温暖的篝火,而诡异的是,火光与黑暗交界的地面上,一个男人捂着脖子死不瞑目。
“王彦?”她认出他的面容,心底的迷茫更甚,“我呢?我在哪?”
“你在这呀!宁姐姐!”
黑暗如同被橡皮擦抹掉了存在,在她眼中快速散去。
她低头一看,是罗小歌和邱语仰头拽着她的衣角。
“姐姐,今天我们继续建城堡吧。”
“好。”
“don‘tcrysnowmannotinfrontofme.whowillcatchyourtearsifyoucan‘tcatchmedarling.don‘tcrysnowmandon‘tleavemethisway.apuddleofwatercan‘tholdmeclosebaby.”
宁玉听到歌曲,抬眼看向蓝姐。
“冬天已经过去了,放一首歌来点氛围。”
“嗯。”她浅笑点头,踩在人字梯上,为巨大的冰筑屋顶开凿一个烟囱。
“iwantyoutoknowthati‘mneverleaving.”
“姐姐,撒上这个。”洛洛垫着脚尖把一瓶喷剂扔给她。
她接在手中端详,一瓶看起来有些劣质的雪花泡沫剂。
“causei‘llmissthesnow‘tilldeathwillbefreezing.”
音乐还在继续,天际的夕阳已经落下,暮色染上这片院落。
宁玉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揉了揉酸软的手掌,继续把雪花泡沫铺满冰雕城堡的屋顶。
“哇,姐姐,下雪了。”
“嗯?不小心洒到你们了吗?”
“不是,真的下雪了。”
罗小歌兴奋地指着天空的云团,而邱语则是捧起地上的积雪给她看。
幼嫩的手心被冻得微红,与洁白的雪团形成对比。
她像是捧起了一朵脆弱的雪莲,又像是捧起一块坚硬的璞玉。
“youaremyhome,myhomeforallseasons.”
“归宿吗?”
周围的时间静止了,宁玉从人字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邱语的小手,手心里的雪堆开始变化、凝聚,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造一个迷你的雪人。
“咔——”
像是有什么破碎了,邱语手里的雪人刹那间化为万千雪花,向天空中飞去。
福利院、冰雕、积雪、孩子们,一切都开始褪色消融。
宁玉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些变化,直到一座菱形的水晶将她的本我映照在晶壁上。
赤诚的身体,苍白的肤色,银灰的瞳孔中渗透着丝缕的金。
如此奇怪的自我映射也在消失着,连同这座奇妙神秘的水晶空间,一起崩碎、虚化。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抬头仰望漫天飘落的闪烁着微光的雪花。
“异能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吗?”
“异能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吗?”
落针可闻的隔间里,宁玉的话让第六小队的人一阵心悸。
“她还在梦里。”催眠师打了个冷颤,将仪器上雪花擦掉,“但是,她应该准备醒了。”
“所以……”何菀宁咽了咽口水,“宁小玉的七阶能力是下雪?那水系七阶是不是可以降雨?”
“没有那么简单。”易江表示不认同。
“冰与雪的区别是什么?”裴湘依旧能够快速发现关键。
“一个可以舔,另一个可以吃。”覃晨毅抓起一把积雪在手里把玩。
“鬼才信你。”她转头看向卫祈,“队长你认为是什么?”
“微晶化。”
“……微晶化?”她戳了戳旁边的杜章言,“你跟我详细说说。”
“大概就是能够把冰裂解成无数微晶,也就是我们肉眼见到的雪。”
“那不就是人工降雪?”
“降雪只是最基础的形式,熟练使用之后,在战斗中会有更多变的能力。”江媛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但我在想,这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力量吗?”